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蜜糖包裹,缓慢而甜蜜地流淌。距离那场在雪山之巅、烟火之下铭刻进灵魂的新年假期,已过去数月。张极与张泽禹的爱恋,如同曝晒于盛夏骄阳下的美酒,馥郁、浓烈、蒸腾着令人眩晕的香气。车库拥抱的冰封、新年烟火的璀璨,都沉淀为彼此骨血里最坚实的基石。
张泽禹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飞,迸溅出的音符愈发恣意狂放,带着被爱情彻底浇灌后的生命力与无惧。他的音乐公司蒸蒸日上,“极光F4”的名字在各大音乐榜单上攻城略地,每一次现场都如同一次灵魂的献祭,台下的尖叫与荧光汇成沸腾的海洋,而他的目光,永远精准地锁定在VIP席位上那个戴着鸭舌帽、眼神却灼热如熔岩的男人身上。
张极亦是如此。影帝的光环在他身上沉淀出更内敛的锋芒,他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压缩工作密度,只为在张泽禹排练结束的深夜为他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或是挤在狭小的后台休息室里,分享一个带着汗水与松香气息的吻。他将张泽禹颈间那枚银质铃兰胸针视作无上勋章,指尖无数次摩挲过那冰凉的金属花瓣,仿佛能汲取爱人灵魂的温度。爱意满溢,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桎梏。
于是,在一个寻常却又星光璀璨的夜晚,当张泽禹在一场万人音乐节上,以一曲撕裂夜空的吉他solo点燃全场最高潮时,张极做出了那个他认定是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没有事先商量,没有公关预案。当最后一个音符的余烬还在空气中嘶鸣,当汗水浸湿张泽禹额发、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般站在舞台中央接受山呼海啸的顶礼膜拜时,张极摘掉了鸭舌帽,在无数镜头和惊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上了舞台。
聚光灯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将他英俊深邃的轮廓镀上耀眼的金边。他无视了台下瞬间爆发的、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与哗然,眼中只有那个站在光晕中心、微微喘息、眼神带着讶异却瞬间盈满笑意的爱人。他走到张泽禹面前,在亿万目光的注视下,在全场死寂般的屏息中,单膝跪地并非求婚,而是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握住了张泽禹沾着汗水、还微微发烫的手。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炫目的灯光,直直望进张泽禹亮得惊人的眼底,声音通过张泽禹面前的立麦,清晰、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与滚烫的爱意,响彻整个场馆,也通过直播信号,传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大音乐家,我的主音吉他手,我的张泽禹。”他每一个称呼都掷地有声,“你的舞台光芒万丈,而我的观众席,永远只为你一人留灯。从车库的初雪,到山顶的极光,再到此刻的万人欢呼……我爱你,爱你的灵魂驾驭电流的模样,爱你指尖燃烧生命的疯狂,爱你的一切!今天,在这里,在属于你的星辰大海之下,我要告诉全世界——这个男人,张泽禹,是我张极此生唯一的挚爱!不是绯闻,不是炒作,是心脏只为一人跳动的唯一真相!”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被更猛烈的声浪冲破!闪光灯如同密集的星辰爆炸,将舞台映照得如同白昼。尖叫、口哨、难以置信的议论、还有……角落里骤然升腾起的、带着剧毒汁液的恶意。
张泽禹怔住了,随即巨大的、纯粹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反手紧紧握住张极的手,将他用力拉起来。两人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与足以灼伤视网膜的闪光中,用力地、忘情地拥吻在一起!汗水、泪水(喜悦的)、舞台的粉尘混合在一起,这个吻带着孤注一掷的宣告和共享世界的无畏!颈间的铃兰胸针在强光下折射出刺目的、胜利的光芒。
那一刻,世界仿佛真的在他们脚下。
然而,命运的恶意,往往披着最狂热爱意的外衣降临。
公开的后果,远比预想的更汹涌、更黑暗。张极庞大的、构成复杂的粉丝群体瞬间撕裂。祝福的声音固然存在,但那些将张极视为私有幻梦的狂热者,那些无法接受“神祇”被凡人独占的偏执灵魂,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毒蜂巢,炸开了最恶毒的诅咒与攻击。张泽禹,这个站在舞台中央、夺走了她们“神”的男人,成了所有污秽与恨意的靶心。
谩骂如蛆附骨,充斥网络的每一个角落。他的音乐被恶意曲解,他的私生活被扒皮造谣,他的公司邮箱塞满了恐吓信,甚至“极光F4”的排练场外都开始出现神色不善、举着恶毒标语的身影。张极动用了所有力量去压制、去保护,律师函如同雪片,保镖团队严密布控,但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无处不在。
张泽禹试图用音乐去对抗,用张极的怀抱去汲取力量。他甚至在一次直播中,抱着他那把幽蓝色的吉他,对着镜头,眼神锐利如刀锋,嘴角却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弧度:“音符是我的铠甲,爱是我的盾牌。杂音?不过是solo里最不值一提的底噪!” 张极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与支持。那一刻,他们仿佛真的无坚不摧。
悲剧,发生在一个毫无征兆的黄昏。
张泽禹刚结束一场小型的、为资深乐迷举办的私人演奏会。场馆后门僻静的小巷,是他习惯性避开前门粉丝的通道。夕阳将巷子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空气中还残留着他指尖流淌出的、带着慰藉力量的旋律余韵。他心情不错,正低头给张极发语音:“结束了,累死了,想吃你煮的……”
话音戛然而止。
一股巨大的、带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液体,从侧后方猛地泼向他!
“啊——!” 剧痛瞬间席卷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和眼睛!是强酸!
紧接着,一个包裹在黑色连帽衫里、看不清面容的瘦小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出,手中寒光一闪,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刺向他的胸口!
“泽禹——!!!”
张极撕心裂肺的吼声如同惊雷般在不远处炸响!他因为一个临时电话晚到了一步,却亲眼目睹了这地狱般的景象!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冲过去,一脚将那个行凶者狠狠踹飞!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一切都晚了。
张泽禹倒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蜷缩,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如同坏掉的风箱。被强酸灼烧的脸颊和脖颈迅速红肿溃烂,发出可怕的滋滋声,浓烟伴随着皮肉焦糊的可怕气味弥漫开来。而胸口,那把廉价的、却淬着最恶毒恨意的匕首,深深地没入,只剩下黑色的刀柄,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浸透了他心爱的、印着闪电logo的黑色T恤,在夕阳的金光下,洇开一片刺目惊心的、不断扩大的暗红沼泽。他颈间那枚银质的铃兰胸针,被飞溅的酸液腐蚀,被喷涌的鲜血浸染,扭曲变形,光泽尽失,狼狈地陷在血污与溃烂的皮肉之中,如同被碾碎的、凋零的花。
“不——!小宝!小宝!看着我!看着我!” 张极跪倒在血泊中,双手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想要触碰,却又怕加剧爱人的痛苦。他徒劳地试图捂住那汹涌流血的伤口,温热的、粘稠的、带着生命力的液体却从他指缝间疯狂涌出。他撕下自己的衬衫,想堵,想包扎,但那伤口是那么深,那么狰狞,仿佛连通着地狱的入口!
“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他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咆哮,眼泪混合着爱人脸上的血水,滚烫地砸落。
时间,在绝望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凌迟。张泽禹的抽搐渐渐微弱,那双总是盛满星辰、燃烧着火焰的眼眸,此刻涣散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瞳孔中的光彩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一点点、一点点地黯淡下去。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带着泡沫的鲜血。
“小宝……别睡……求求你……看着我……我们回家……我给你煮面……我们……我们还没……” 张极语无伦次,声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紧紧握住张泽禹沾满血污、逐渐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试图用体温去暖热那流逝的生命。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符咒。刺眼的红蓝光划破黄昏的宁静,旋转着,将小巷染上一种诡异而绝望的色彩。医护人员冲下来,动作迅速地将气息奄奄的张泽禹抬上担架。张极如同失魂的木偶,紧紧抓着担架边缘,手上、身上全是粘稠的血,踉跄地跟着。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残酷的世界。车厢内,只有仪器冰冷的滴答声、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声、氧气面罩下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喘息,以及张极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他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起伏、却不断下滑的曲线,看着张泽禹被血污和灼伤覆盖、几乎辨不出原本俊朗模样的脸庞,看着那枚陷在血肉中、象征着他们爱情却已扭曲变形的铃兰胸针……世界在他眼前崩塌、旋转、陷入一片猩红的黑暗。
“坚持住!小宝!坚持住!医院马上就到了!看着我!求你了……” 他的哀求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握着张泽禹冰冷的手,仿佛握着正在飞速流逝的沙。他能感觉到,那微弱的脉搏,那仅存的生命之火,正在指尖下一点一点地……熄灭。
张泽禹涣散的目光似乎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极其微弱地,落在了张极布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张扬锐利,没有了舞台上的灼灼光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不舍,和一丝……仿佛终于解脱的茫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尖在张极掌心极其轻微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勾了一下。
像车库拥抱时,他回应他的力度。
像雪山之巅,他主动吻他时的缠绵。
像新年烟火下,他为他谱写的第一个音符…
然后,那根紧绷的生命之弦,彻底崩断。
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起伏的绿色线条,倏然拉成一条笔直的、冰冷的、贯穿生死的直线。
“嘀——————————————”
悠长、单调、宣告终结的蜂鸣,如同最恶毒的丧钟,在狭小的空间里尖锐地、持续地鸣响。盖过了张极瞬间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
“小宝!醒醒!小宝!”
张极猛地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惊醒,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炸裂开来,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后背。剧烈的喘息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眼前是熟悉的景象——云栖谷温泉套房那巨大的落地窗外,夜色深沉,雪山沉默的剪影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银辉。壁炉里,松木炭火燃尽,只余下暗红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和淡淡的松香。空气里,没有消毒水的刺鼻,没有血腥的粘稠,只有山间特有的、清冽纯净的气息。
他正半靠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怀里……
张泽禹被他刚才那一声惊呼唤醒,睡眼惺忪地从他怀中抬起头,脸颊还带着熟睡的红晕,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他身上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衣,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光滑健康的肌肤。颈间,那枚银质的铃兰胸针好好地佩戴着,在透过窗帘缝隙的月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完整的光泽。
“怎么了?做噩梦了?”张泽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伸手抚上张极冷汗涔涔的脸颊,指尖温暖干燥,“看你,一头汗。” 他的眼神清澈,带着关切,没有一丝血污,没有一丝痛苦,更没有那令人心碎的涣散和死寂。
张极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巨大的恐惧与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体内激烈冲撞!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怀中温热、鲜活、完好无损的爱人死死地、用力地箍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
“小宝……小宝……” 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滚烫的泪水失控地涌出,砸在张泽禹的颈窝和睡衣上,“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他语无伦次,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只有用最原始的拥抱和泪水来确认这份真实。
张泽禹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只是温柔地回抱住他颤抖的身体,一只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轻拍抚着,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猛兽。“傻瓜,我在呢。做噩梦而已,都是假的。” 他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温柔地流淌进张极混乱的心田,“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梦到什么了?
那个鲜血淋漓的小巷……
那刺鼻的强酸气味……
那没入胸口的冰冷匕首……
那汹涌而出、怎么也捂不住的热血……
那扭曲变形、陷在血污里的铃兰……
那心电监护仪上冰冷的直线……
那声贯穿灵魂的、宣告终结的蜂鸣……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和剧痛!那绝不是梦!那是……那是……!
张极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埋首在张泽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爱人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淡淡松香和自身清爽气息的味道,试图驱散那萦绕不散的、浓烈的血腥与死亡气息。他颤抖着手,急切地抚摸着张泽禹的脸颊、脖颈、胸口……皮肤光滑温热,心跳有力沉稳,隔着薄薄的睡衣传递着蓬勃的生命力。没有灼伤,没有溃烂,没有狰狞的伤口,没有冰冷的匕首!
“我梦见……我梦见……” 张极的声音哽住,巨大的恐惧让他无法完整地说出那个噩梦,仿佛只要说出口,就会变成诅咒,将眼前的美好再次撕碎。“我梦见你不见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他只能含糊地、痛苦地低语,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笨蛋,”张泽禹轻笑出声,带着宠溺的无奈,指尖插入张极汗湿的发间,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你公开都公开了,还想反悔把我弄丢不成?” 他抬起头,在张极紧绷的下颌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再说了,我可是‘极光’的主音吉他手,舞台就是我的命,你舍得让我离开?”
舞台……公开……
这两个词像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张极混乱的大脑!
是了……公开……
在那个噩梦发生之前,在那个音乐节的舞台上,他刚刚向全世界宣告了对张泽禹的所有权!那震耳欲聋的欢呼,那刺目的闪光灯,那忘情拥吻的炽热……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记忆像被生生切断?为什么现在他们会在云栖谷?新年假期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巨大的割裂感和混乱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张极的心脏。他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他们新年入住时一模一样!壁炉的余烬,窗外的雪山,床头柜上放着他们睡前喝剩的半杯水……甚至连空气中残留的、属于昨夜温泉和亲密的气息都未曾散去!
这不对!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我们……我们不是在……” 张极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我们不是在城里吗?音乐节……我公开了……然后……”
“公开?什么公开?”张泽禹困惑地眨了眨眼,抬手试了试张极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啊?做什么梦做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他撑起身子,靠在床头,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语气带着清晨的慵懒,“喏,今天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昨晚泡完汤,你说累得不行,我们很早就睡了。哪来的什么音乐节公开?”
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日期——正是新年假期期间!
嗡——!
张极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日期,又猛地看向张泽禹完好无损、带着困惑神情的脸,再看看这间无比熟悉却又透着诡异感的房间……
一个冰冷刺骨、带着剧毒汁液的念头,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毒蛇,缓慢而清晰地缠绕上他的意识:
那个鲜血淋漓、痛彻心扉的“现实”,才是他疯狂大脑在绝望中编织出的、最深的噩梦?
而眼前这个温馨宁静、爱人完好的“新年假期”,才是……他无法接受残酷现实而沉溺其中的、自欺欺人的幻想?!
不!不可能!那感觉太真实了!那血的粘稠,那匕首的冰冷,那心电监护仪的蜂鸣,那生命从指缝流逝的绝望……每一分每一秒的痛苦都烙印在灵魂深处!怎么可能是梦?!
可是……可是手机上的日期……张泽禹此刻安然无恙的模样……这停滞在“新年假期”的时间……
巨大的恐惧和认知的混乱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像个溺水的人,只能死死抓住眼前唯一的浮木——张泽禹温热的身体。
“小宝……” 他再次将张泽禹紧紧抱住,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恐慌和脆弱的哀求,“别离开我……永远别离开我……答应我……答应我……” 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浸湿了张泽禹的睡衣。
张泽禹虽然觉得张极今天格外反常,却也只当他做了个特别可怕的噩梦。他温柔地回抱着他,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一下下轻拍着他的背,声音轻柔而坚定:“好,我答应你。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噩梦醒了就没事了,我陪着你。”
他的承诺,温柔而清晰,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滋养着张极心中那个摇摇欲坠的幻梦泡沫。
窗外的天色,在张极剧烈的情绪起伏和无声的崩溃中,悄然泛起了灰白。新年的第一缕晨光,即将刺破雪山的轮廓。
张泽禹靠在床头,为了让张极安心,随手拿起放在枕边的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随意划动着。一条推送新闻的标题,猝不及防地跳入了他的眼帘,字体冰冷而醒目:
【突发】当红影帝张极疑因情伤精神崩溃,昨夜于市中心公寓坠楼,目前仍在XX医院ICU抢救,情况危殆!其同性爱人、知名音乐人张泽禹全程陪护,神情哀恸…】
平板电脑“啪嗒”一声,从张泽禹骤然脱力的指间滑落,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瞬间褪尽血色的、惊愕到极致的脸庞。
窗外的雪山,依旧沉默。
房间内,壁炉的余烬彻底熄灭。
张极紧紧抱着怀中那温暖、鲜活、正用担忧目光注视着他的“爱人”,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他灵魂安宁的气息,仿佛只要抱得够紧,这虚幻的温暖就能永恒。
而在他身后,在那块无声滑落在地毯上的平板电脑屏幕里,那条冰冷的新闻标题,如同来自地狱的讣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无声的、残酷的嘲讽。
雪,又开始下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地覆盖着窗外的世界,也覆盖着房间里那个沉溺在自欺幻梦中、拒绝醒来的、支离破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