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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忠...有何可尽?”
“此国...有何可报?”
“帝王薄情寡义,恩将仇报,我又何须忠君?”
“天若负我,我便逆天;道若负我,我便弃道”
“忠臣良将枉死,那乱臣贼子,为何不能是我宋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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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突然变了?”邱语微神色一变,要知道她这么多年唯一的失误就是在舟岛,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就又生变故“不应该啊...为什么会变?他遇到什么了?”
邱语微也不想顾及正缘不正缘了,只要宋墨不主动‘寻死’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邱语微转念想到另一件事情,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名为进退维谷的情绪“母亲这里离不开人...现在只能去找他了”
“果然不应该和旁人接触太多”邱语微忍不住叹气,现在她明白为什么所有祭司候选人从小就要被单独隔离开了。
因为你只要接触到旁人,就会产生不必要的联系,人活在世上难免会遇到麻烦,而你又刚好拥有力量,你是要顺其自然?还是逆天改命?
当你习惯打破平衡,又是否还能保持初心?
“……”邱语微低头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玉镯子。
过去她最常听到的请求,除了金银珠宝这种人之常情的私欲,还有替亲人,甚至陌生人祈福的,这种沾染私欲较少的请求被邱语微理解为‘缘’。
前一点很好理解,谁都希望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些,至于后者,她完全不能理解,所以她很好奇、甚而有些期待,自己是否哪一天也会拥有‘缘’这种东西。
邱语微曾经偶然碰到一位女子,她不顾砍头的风险,抱着重病的孩子闯入自己的殿前,跪着哭求自己帮帮他们。
最后那位女子死了,擅闯神殿乃是死罪,若是所有人都这样做,岂不是乱了套,况且,当她选择抱着孩子闯进来的时候,就理应想到自己的下场。
而她的孩子,也确实因此得到了更好的医治,只可惜因为病得太重,并且拖延的时间太久,在对方痊愈后,反而失去了过去所有的记忆,也忘记了为自己毅然赴死的母亲。
这件事情,对当时尚且年幼的邱语微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难理解的。
要知道按照他们的信仰,每一位孩子都是被神明赐予的,按理说就算死亡也只是重新回到神的身边,这一点很大程度上导致了百姓们并不畏惧死亡,大部分人只会觉得,这是神喜爱这个孩子的证明。
而且事实证明,那位女子擅自打破平衡的举动也并没有什么‘好下场’,她不被任何人铭记,包括她深爱的儿子,甚至因为自己擅闯神殿的行为,还会受旁人口舌。
若是对方知道了,她还会坚持自己曾经的想法吗?
不过听说后来那孩子好像做了商人,生活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不愁吃穿,他的性子倒也不错,经常接济穷苦之人,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更多的,邱语微就没再过问了。
本该最应被感谢的人,却被彻底遗忘,若是没有他的母亲,怎么会有今天的他,但是女子最终的结局却是被所有人忘却,连尸体都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
真可惜,没人会在乎一朵骤然绽放、又蓦地凋零的野花。
说来也挺滑稽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邱语微还怀疑过蒋惠荪对自己是不是有其他图谋,只是没想到,她后来只是成了自己的母亲。
真是好陌生的一个词,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傻姑娘’,这个世界上或许只剩下她一个人还记得对方了。
当然蒋惠荪并没有替自己赴死,她只是有些感慨罢了,邱语微能看出来对方很爱宋墨以及宋翰,只是这份爱自己也有幸分到一部分,现在她也有‘缘’了。
就像是分蛋糕一样,蛋糕一开始就被分成了好几块,门内的两个孩子自然各有一块,门外的孩子只是路过,却也被硬生生塞了一块,你一脸莫名其妙地拿着蛋糕离开。
然后你因为不想欠着别人,第二天就拿来了自己的东西来还,结果对方虽然收了东西,自己身上又多了件新衣服。
人非木石,岂能时刻沉静自持?
再说了,世上最难过的莫过于一个‘情’字。
‘就当是还人情了,做完这件事,我就什么也不管了,京城也待得差不多了,我好去其他地方看看’邱语微披上外衣,推开房门往外走去。
“夫人,您又要自己出去吗?”侍女跟在邱语微身后,自家夫人出门总是不喜欢人跟着,每次对方回来晚了,世子府里的仆从总是心惊肉跳的,要是对方有个三长两短,全府上下都要遭殃。
“我很快回来,帮我备一辆马车,不要告诉任何人”邱语微嘱咐道。
“是,夫人”侍女莫名也紧张起来,低声应下。
另一边,英国公府内。
“夫人,该喝药了”侍女把汤药亲自取来递给蒋惠荪“您今天看着气色好了很多”
“喝了快一个月的药,也该起效果了”或许是昨天心情太好的原因,蒋惠荪今天不但精神好,也有力气自己喝药了“吩咐后厨准备的糕点呢?”
“我再去催催”侍女闻言说道。
“去吧”蒋惠荪放下盛有汤药的瓷碗,
“母亲”邱语微的声音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传来。
“小伊?你什么时候来的?”蒋惠荪身体一僵,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刹那的惊恐之中“真是调皮,吓我一跳”
“母亲,我需要带您出去一趟,就我们两个人”邱语微表情严肃地看着蒋惠荪。
“……”蒋惠荪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唤来自己最信任的侍女“栖霞”
“夫人,世子夫人”栖霞也很意外邱语微会突然出现在蒋惠荪的房间内,她一直守在门口,但是并没有看到对方进来。
“守在门口不要让旁人进来”蒋惠荪沉声说道“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累了,已经歇下了”
“是,夫人”栖霞应声退出去,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怎么表情这么严肃?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吗?母亲帮你撑腰”蒋惠荪披上自己的外衣,故作轻松地安慰邱语微道。
“我们要去见一个人,母亲”邱语微解释一句。
“这么神神秘秘的?是砚堂他回来了吗?”此时蒋惠荪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仍是笑着陪自己的儿媳妇‘闹’。
“并不”邱语微知道自己肯定有一天会暴露,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或许不解释会更好一点“我想,他会和您解释的,希望您可以平复情绪,不要太激动”
“?”蒋惠荪有些疑惑,她并不觉得邱语微的话是夸张说法,只是更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惠荪!”对于蒋惠荪的到访,蒋梅荪表现得相当惊喜。
“...哥哥?”蒋惠荪先是在原地站定,木愣愣地盯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蒋梅荪“我是在做梦吗?”
“是我,惠荪,不是你的幻觉”蒋梅荪笑着点点头,他握着蒋惠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还认不出我了吗?”
“真的是你!哥哥,你没事”蒋惠荪感受到手掌下温热的皮肤,这才确定蒋梅荪是活人,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下,她哽咽着说不出话“你有没有受伤?怎么会...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个...”蒋梅荪看了站在旁边的邱语微一眼,他只是对自己获救的事情有些猜测,但结果实在是闻所未闻,他还在考量中“说来话长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是小伊带我来的”蒋惠荪擦了擦眼泪说道“谢谢你,小伊,要不是你,我都找不到哥哥”
“母亲,我带您过来,是有事情告诉您,并且需要大帅帮忙”邱语微挥散周围的仆从。
“什么事情?”蒋梅荪早有预料,不然邱语微也不可能打破自己原来的计划,突然把自己尚且存活的消息告诉蒋惠荪。
邱语微望着蒋氏这对兄妹,以她的考量标准,两人都不是坏人,而且可以说是好人,怎么就一定要落得那般田地呢?
“...什么?怎么可能”听到邱语微的解释,蒋惠荪表情顿时一片空白,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是要跌倒的样子。
“惠荪!”蒋梅荪及时扶着自己的妹妹,他刚想说什么,又马上缄口不言“宋宜春那厮竟敢!我本以为他只是勾结...”
“...只是勾结什么?”蒋惠荪还没来得及消化自己的丈夫想要害死自己的消息,未曾想自己兄长口中也有坏消息。
“惠荪,你身体不好”虽然蒋梅荪之前给蒋惠荪留了家书,算算时间,也快到对方手里了,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把这件事情全盘托出的好时机“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先要想办法解决你在英国公府的危险”
“其实很好解决”邱语微说道“只要母亲服药后,切勿一并服用蜜饯即可,但是又不能被旁人发现”
“而且宋宜春那厮看到惠荪你的身体无碍,说不定会使阴招在你的药里下毒,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要防”蒋梅荪一脸愠色,看起来若不是自己离不开这座宅邸,拼尽一切也要先砍下宋宜春的头颅。
“最好您可以先离开英国公府”邱语微补充道“这样最安全”
“不行,太打草惊蛇了”蒋惠荪拒绝“府上还有我的翰儿,要是宋宜春连我都害,那我的孩子又能跑掉吗?”
“……”出于众多考虑,邱语微没有告诉蒋惠荪宋翰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第一次这么希望自己是错的,她只是看错了‘缘’,而并不是他们身上没有‘缘’。
蒋梅荪沉默片刻后出声说道“那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