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次相遇

蝉鸣裹挟着九月的阳光倾泻而下，君怜踮脚将相机对准枝桠间跃动的光斑。快门声落下的瞬间，林孀的呼喊穿透纱窗："你爸的电动车轮子都要晒化了！"

"来了来了！"少女叼着半片烤糊的面包冲出房门，书包带子斜斜挂在肩上。君皓正扶着老旧的电动车在梧桐树下打转，车筐里塞着用保鲜膜裹了三层的草莓便当盒——那是今早她借口"切水果练习刀工"折腾半小时的成果。

风掠过耳际时带着洗衣粉的清香，君怜把脸贴在父亲微汗的后背上。转过最后一个路口，市一中的鎏金校牌在烈日下灼灼发亮。穿着各色校服的身影如彩鲤般在喷泉池旁游弋，不知谁的书包挂坠撞出清脆铃音。

"要按时擦防晒霜，过敏药放在蓝色收纳袋夹层......"君皓絮叨着往女儿手里塞遮阳伞，却被君怜推着往校门外赶："知道啦，再不走门卫叔叔要收停车费了！"君怜打趣到，转身时瞥见父亲鬓角新添的银丝，喉咙突然哽住。

教学楼的阴影吞没了最后一片衣角。

当君怜气喘吁吁撞开506教室后门时，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转来。她僵在原地，看着唯一空位——第一排正中央的座位，仿佛审判席的被告椅。铁质椅腿与地砖摩擦出刺耳声响。

"君怜同学？"班主任王忠敲了敲花名册。少女猛地站起，膝盖撞得课桌哐当摇晃："到！"哄笑声中，她瞥见斜后方男生卫衣袖口下若隐若现的月牙形疤痕，呼吸突然停滞。

那是五年前邻家小院，翻墙替她捡风筝时留下的伤口。

"我叫向阳。"清朗声线惊破回忆。少年起身时带起一阵松木香，袖口滑落遮住了旧伤痕。君怜攥紧校服下摆，布料在掌心皱成忐忑的漩涡。曾经总跟在她身后喊"怜姐姐"的男孩，如今肩线已如抽穗的翠竹般挺拔。

"你们寝室长要负起责任......"王忠的声音忽远忽近。君怜在笔记本边缘画下无数凌乱圆圈，直到被轻戳肩膀的触感惊醒。穿碎花裙的女生眼睛弯成桥洞里的新月："我叫白婉，你的床铺在我上铺哦。"

暮色漫过宿舍楼时，君怜在201室门口顿住脚步。门缝里漏出的光影中，短发女生正踮脚往窗台摆多肉盆栽，另一个扎脏辫的姑娘哼着rap整理衣柜。白婉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当当！这是李婷和张悦——等等你相机能借我拍开箱视频吗？"

晚自习的灯光将影子钉在课桌上。君怜第三次用余光偷瞄右后方的位置，却见向阳指尖转动的钢笔突然脱手，骨碌碌滚到她脚边。俯身刹那，她听见极轻的耳语："好久不见，小摄影师。"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十七岁的风掠过他挽起的袖口，那道浅褐色的月牙，正在灯光下温柔地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