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朋友

暮色自玻璃窗外渗入，老式吊扇的嗡鸣声与树叶婆娑声此起彼伏。数学课本扉页的油墨味在凝滞的空气中发酵，秦臻老师枯瘦的手指叩了叩讲台："预习时间保持绝对安静，下节课正式授课。"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四十六张陌生面孔，粉笔灰簌簌落在藏青色中山装肩头。

白婉第三次将橡皮擦推过三八线时，腕表分针已转过三个直角。后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中激起微澜。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私语声如野火蔓延，却在放学铃响起的刹那骤然沸腾。

"君怜！"扎着蝴蝶结的少女从人潮中挤来，额角碎发被汗水黏成几缕，"陪我去厕所好吗？那条路灯不怎么亮，有点黑，我怕"她的瞳孔在廊灯下泛着琥珀色光晕，像某种亟待确认领地的小动物。君怜尚未点头，手腕已被温热的掌心包裹，穿过喧闹人群时，她闻到对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

"秦老师粉笔槽里藏着戒尺呢。"白婉踮脚凑近耳语，月光在瓷砖地面投下两个摇曳的影子，"听说去年有个学生..."突然的撞击声打断私语，教室后门猛地洞开，三个追逐的男生如飓风过境。君怜的课桌轰然倾倒，课本散落如同折翼的白鸽。

"不道歉吗！"白婉的呵斥惊飞廊檐宿鸟。为首男生讪笑着扶正桌椅，却在瞥见君怜沉默的侧脸时怔住——少女正将《飞鸟集》扉页的折角细细抚平，睫毛在眼下投出新月形阴影。

班主任王忠踏着早读铃声步入时，粉笔灰在他黑色西裤上烙下霜痕。花名册拍在讲台的闷——她们交叠的掌心里，藏着半块化开的牛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