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怜的自动铅笔悬在草稿纸上空，笔尖随着前桌晃动的椅子轻轻颤抖。向阳把校服外套团成枕头垫在臂弯里，后颈凸起的骨节随着呼吸起伏，像是沉睡的蝴蝶正在舒展翅膀。
"最后一题。"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君怜说说解题思路。"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校服领口，君怜盯着练习册上被钢笔划破的纸页。午后的阳光把向阳的影子拉长投在她桌面，那道阴影正好横贯她演算到一半的公式。
"需要计算摩擦力做功..."她声音轻得像飘在热水上的茶叶梗。
"方向错了。"前座突然传来闷闷的声音。向阳仍保持着趴睡的姿势，右手却从课桌下伸过来，指尖捏着的草稿纸上画着简洁的矢量图，"看这个。"
君怜接过纸片的瞬间，少年修剪整齐的指甲擦过她虎口。薄荷糖的气息混着网吧烟味扑面而来，那张皱巴巴的纸上用红蓝两色标出能量转化路径。
"动能定理结合受力分析。"向阳突然直起身，后脑翘起的发梢扫过君怜的睫毛，"老师，能借支粉笔吗？"
君怜看着他挽起袖口露出的腕骨，那道结痂的擦伤像枚暗红色月亮。少年解题时的字迹凌厉得近乎张狂，粉笔灰簌簌落在前排女生的马尾辫上，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所以实际加速度应该是2.7m/s²。"向阳把剩下的粉笔头抛回讲台，转身时校服衣摆掀起细小的气流。君怜慌忙低头，发现那张矢量图背面竟画着哭脸小熊，圆滚滚的爪子里举着"加油"的旗子。
放学铃响时，君怜在储物柜前撞见正在换鞋的向阳。少年单脚踩在长椅上系鞋带，裤脚卷起露出踝关节处淡青的淤痕。"喂，"他突然抬头，"今天谢了。"
君怜抱紧怀里的作业本："明明是你帮了我..."
"不是这个。"向阳从书包侧袋摸出半融化的薄荷糖，"监控录像里，你给柳畅作证说我们没翻墙。"糖纸在暮色中闪着细碎的光，"教导主任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夕照把两人的影子揉成一团。君怜盯着他运动鞋上干涸的泥点，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胸腔发痛。储物柜的铁门突然被风吹得"哐当"作响，惊飞了屋檐下的白腰雨燕。
"其实我..."她刚开口，柳畅的大嗓门就从走廊尽头炸开："向哥！网吧新到了《拳皇97》！"
向阳把薄荷糖塞进她掌心，奔跑时带起的风卷走了未尽的话语。君怜站在漫天霞光里，看着糖纸上印着的"LUCKY"被手汗洇得模糊不清。更衣室飘来劣质染发剂的味道，混着他残留的烟草气息，酿成某种令人眩晕的鸡尾酒。
夜风吹起试卷时，君怜正趴在窗边补物理笔记。向阳解题的步骤龙飞凤舞地挤在空白处，她小心地沿着折痕抚平纸页，发现最下方有行小字：「小熊说这道题该用第三种解法」
台灯光晕外，月光正在练习册上切割出奇异的几何图形。君怜把薄荷糖放进铁盒，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沉睡的萤火虫。那个总在草稿纸角落画小熊的少年不会知道，他随手丢弃的糖纸，正在某个抽屉里积攒成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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