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的戒尺留下的红痕,过了两日依旧隐隐作痛。
如兰在自己屋里,对着手心“嘶嘶”地抽气,一边九儿给她小心地上药,一边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孔嬷嬷和墨兰。
暮苍斋内,明兰正安静地抄着书,小桃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姑娘,刚才有个面生的小丫鬟塞给我的,说是……消肿祛瘀极好的药膏,让给您和五姑娘用。”
明兰看了一眼那瓷瓶,质地细腻,绝非寻常之物。
她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想到了什么,却没有点破,只淡淡道:“放着吧。”
小桃会意,拿起瓷瓶便往如兰的葳蕤轩去。
如兰见小桃送来药膏,还有些纳闷,“六妹妹给的?她哪儿来的这等好东西?”
小桃按着明兰嘱咐的话回道,“姑娘也不知是谁送的,只说瞧着是好药,让分给五姑娘用。”
如兰性子直,也没多想,只觉得是雪中送炭,高兴道:“正好我这药快用完了!六妹妹就是心细!”
她当即挖了一大块,清清凉凉的药膏敷在红肿的掌心上,果然比府里常备的药膏要舒适许多,疼痛也缓解了几分。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对送来药膏的“无名氏”心生好感。
而此刻,在盛家书塾外的回廊下,陆嘉学看似倚着栏杆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扫向葳蕤轩的方向。
这送药的主意,确实是他想的。
他知晓如兰挨了打,掌心定然又红又肿,府里那些寻常药膏见效慢。
他寻了个由头,让一个信得过,又与盛家下人有些交情的小厮,辗转将药瓶送到了明兰的丫鬟手中。
他算准了明兰通透,必能猜到来源,也必会分给如兰。
如此一来,既送到了药,全了他的心意,又全了如兰的名声,未曾落下任何口实把柄。
盛纮前脚刚走,盛老太太恢复了平日的清明睿智。
她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对房妈妈道,“去把六丫头叫来。”
盛老太太让她坐在身旁,慢悠悠地开口,“方才你父亲来,说想让你们姐妹回书塾去。我还在想,这书本上的学问,终究不是女孩儿家的正经事。”
她说着,眼角余光留意着明兰的反应。
明兰闻言,心头一紧。她深知祖母并非寻常迂腐内宅妇人,此话必有深意。
“祖母容禀。孙女斗胆以为,那些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无用’的,多半是男子。若真如此,为何世家还是多让世家小姐读书?可见读书明理,于男子女子,本是一样的。”
她说完,小心地观察着祖母的神色,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谁知,盛老太太非但没有斥责她“妄言”,反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真切的笑意,那笑意从眼底漾开。
“好!说得好!”盛老太太放下茶盏,拉过明兰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就知道,我的明儿心里是个明白的!”
她此刻才说了实话:“傻孩子,祖母方才那话,是套你的真心话。即便将来管理内宅、教养子女,乃至应对人情往来,哪一样不需要智慧见识?这见识从何而来?”
盛老太太看着她,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狡黠,压低声音道:“至于为何要思量两三日……不过是让你那四姐姐和林栖阁那位,再多着急几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