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第三次在画展后台看到温以凡时,指尖的咖啡杯微微发烫。画布上浓墨重彩的向日葵正灼灼地望着她,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暴雨天里,温以凡举着伞站在画室门口的模样。
“孟总监,这是最终版的展品清单。”温以凡将文件夹递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孟听的手腕,像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孟听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目光掠过清单上“温以凡”三个字,喉结轻滚。她主持过七场大型画展,见过太多藏着心思的创作者,却唯独读不懂眼前这人。
五年前的画室还在老巷深处。孟听是崭露头角的策展人,温以凡是籍籍无名的画家。她们共享过一整个夏天的晨光,孟听会指出温以凡构图里的瑕疵,温以凡则会给熬夜改方案的孟听带一杯热牛奶。直到有天,温以凡突然递交了辞呈,没留下只言片语便消失了。
“这幅《向阳处》,用色比以前大胆了。”孟听指着最显眼的那幅画,试图打破沉默。画里的向日葵根茎处缠着细密的阴影,却倔强地朝着光源生长。温以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有些东西,总得学着在暗处扎根。”
画展开展当天人潮涌动。孟听在人群中穿梭,处理着各种突发状况,余光却总能捕捉到温以凡的身影。她看到温以凡耐心地给观众讲解创作理念,看到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废纸,唯独没看到她看向自己时,眼底翻涌的情绪。
闭馆后,孟听在储藏室整理资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温以凡抱着一幅卷起来的画布站在门口,路灯的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幅画,想送给你。”
画布展开的瞬间,孟听屏住了呼吸。画里是深夜的画室,女孩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放着半杯冷掉的牛奶,窗外是漫天星光。那是五年前无数个夜晚里的一个,她竟不知道温以凡悄悄画了下来。
“当年为什么突然走?”孟听的声音有些发哑。这些年她见过太多人,有人为名利接近她,有人因挫折离开她,她以为自己早已练就识人慧眼,却唯独对温以凡的离开耿耿于怀。
温以凡指尖摩挲着画框边缘,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你拿到了去巴黎策展的机会,所有人都劝你抓住。我怕自己成为你的拖累,更怕我的心思会打扰你。”她顿了顿,抬眼望进孟听的眸子里,“我以为你足够聪明,能看懂我画里的心意。”
孟听忽然想起那些藏在画里的细节:向日葵永远朝着她习惯坐的方向,静物画里总有她喜欢的白瓷杯,甚至速写本里夹着的干枯花瓣,都是她当年养过的茉莉。原来不是她看不透,是她从未想过,那些细碎的温柔里,藏着这样深沉的心意。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亮了两人之间未说出口的情愫。孟听伸手,轻轻握住温以凡微凉的指尖,像握住了散落多年的星光。“以前是我太专注于前路,忽略了身边的风景。”她看着温以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现在,我想看懂你的每一幅画,更想读懂你的心。”
温以凡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璀璨的笑意。那些横跨五年的误会与等待,终于在这个夜晚有了圆满的答案。孟听忽然明白,人心从不是用来“看透”的,而是要用心去慢慢感受,就像读懂一幅画,需要的从来不是锐利的眼光,而是温柔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