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从此之后,位于山腰处的草屋里,每每到夜晚都灯火通明,还会传来男人的咿咿呀呀的呓语,直至天明。
江秉之的妻子还是七天到一趟草屋,却不是送干粮,而是拿十两银子的生活费。
要知道当时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也就几两银子。
妻子觉得奇怪,可看到丈夫支支吾吾的样子,也只觉得丈夫是找到了别的赚钱路子,便每次离开都会叮嘱他莫要忘了读书。
江秉之嘴上应着,却在晚上与林篁颠鸾倒凤,好不舒坦。
就这样过了三年,到了秋闱的日子。
江秉之枕在林篁腿上问他:“竹郎,你之前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林篁扳过他的脸,吻上他的唇,“当然作数,江郎这些日子把我伺候得很舒服,我又怎么能反悔呢。”
江秉之脸通红,“过几日就是秋闱了,我这些年落下了不少功课,你真的可以帮我吗?”
“有何不可,江郎要信为夫才好。”
秋闱当日,江秉之如有神助,执笔便停不下来,写出来的文章波澜老成,连考官都赞不绝口。
三场试下来,江秉之已经耗尽了体力和脑力。
但他还是撑着精神回家与妻子道喜,表明他这次状态极佳,定能中举。
妻子为他高兴,眼看着家里的条件也好了许多,便劝他不要那么辛苦,留在家陪陪孩子也好。
彼时江秉之很想答应妻子的请求,但一想到林篁与自己的肉体关系,住到一起妻子难免发现,便以已经买下草屋不能浪费为由拒绝了妻子。
回到草屋已经很晚了,但是林篁依旧在等着他。
林篁冲他微笑,“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妙笔生花?”
江秉之不知是感动,亦或是得偿所愿,看着林篁的笑脸,他竟落了泪。
林篁瞧他哭了,赶忙将他拥入怀中,低声道:“怎哭了,难道我的法术失灵了?你别担心我还有别的办法……”
江秉之抬头吻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想与林篁欢好。
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怎甘心回到之前过自食其力的艰苦日子。
林篁也很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
江秉之攀上林篁的肩膀,用手臂圈住他细细品尝。
“你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变得性感了许多,若是以前你就这样该多好。”林篁眼神微眯,帮江秉之拭去泪水。
江秉之猛地想起,以前可是有不少人来找林篁“许愿”的,是不是每个人他都要亲身检查一番?思及此,江秉之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酸味问道:“是啊,以前我不懂事,我是第一次,你可是身经百战啊。”
林篁摸着他的耳朵,慵懒道:“吃味儿了不是,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得进去的,而且,你以为我养你的银子哪来的,”又刮刮他的鼻头,“乱想。”
“你以前有人,我可以不追究了,但是……我有个要求。”
林篁挑眉,敢提上要求了,该是时候反省下是不是纵容他过头了。
江秉之整个人一松,瘫在林篁身上,学着俩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耳语,“我不要在上面了,今天累。”
林篁低笑,就这样而已。
“听你的。”话音刚落便将江秉之拦腰扛起,放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林篁不是说说的,放榜那日江秉之的名字高居榜首,赚足了旁人艳羡的目光。
但这并不是江秉之的目的,他要的,是金榜题名。
可就是这几日,因为疯狂讨好林篁,身子越来越消瘦,就连妻子都让他不要那么拼命,举人也可以谋得一官半职,没必要为了功名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
彼时江秉之已经走火入魔,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继续与林篁夜夜笙歌,直到春闱过后,他已经大变样。
江秉之先前不算壮硕,但也生得清隽,特别是白得发光的皮肤,如暖玉一般温香。那时的他眉宇带着一股拧劲儿,谁看了都说他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劲儿。
可现下再看他,单薄的身子,深凹的眼窝,塌陷的脸颊,充血的眼眸,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
江秉之后悔了,他趁着林篁与他欢好时提出结束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可是林篁哪这么容易放过他,直言若是他离开,便让他身败名裂,妻离子散,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秉之犹豫了,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到底是舍不得荣华。
因为这件事惹得林篁生气了,在殿试中未获得甲等,最后得了个进士出身。
他看完放榜名单,正欲远离人群,却因为走神撞倒了一位老道士。
老道士也不恼,坐在地上直勾勾盯着他,道:“这位公子,老道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干嘴裂,脚步虚浮,元神涣散,恕老道多言,公子恐时日无多。”
“哪来的江湖骗子,滚!”江秉之一脚踢开拦路的老人。
老人侧身躲开,双脚撑起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看着江秉之远去的背影直摇头。
“不过小妖,害人不浅。”
伍.
江秉之被提拔到京城当差,好容易安顿下来后,他便想着将妻儿与林篁一并接到京中来。
当马车行驶到村子前,闻到一股焦灰的味道,掀开帘子远远地看到竹君山冒着黑烟,顿感不妙。
一人驱马赶到时,竹林付之一炬,满目皆是焦黑的枝干。
此时江秉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的人生全完了。
整整四年光景,多少个日夜的雌伏,全都白费了。
他的功名,他的官职,若是林篁消失了,那么这些也全都付诸东流了。他根本没有能力胜任,如果没有林篁法术的维持,他不出一天便会被贬回这荒村,闹不好还会株连九族。
不行,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事到如今,林篁必须不能有事。
可是眼前的竹林哪里还有人影,黑烟弥漫,夹杂着未燃尽的枝干,宛如人间炼狱。
江秉之一头扎进浓烟里,一边狂奔一边大喊林篁的名字,仿佛是挚爱的亲人。
越往深处他的呼吸越是急促,刺鼻刺眼的烟雾使他脚步不得不放慢,声音也愈发无力。
终于他摔倒在地上,沉在地面的黑色杂质随之飘起,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根破土而出的竹笋。
他朝它伸出手,含笑闭上了眼。
陆.
一老者率徒途径本村,言西边有妖魔作祟,若不除之则大难临头。彼时村内深受妖魔毒害的妇孺皆随老者竖旗帜,贴道符,燃艾叶。
然竹君子躲入深山,中其法术之人毙命。
老者携丧命人家眷追至竹君山,烧山除害。
大火燃三日,再无竹君山。
——《绀兴村村志·竹君子后篇》
竹君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