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一荒山立于村西,远不见树,近不见草。某年初春山火忽起,泥土焦,鸟兽散。燃数日,早若红霞晚似昼日,周遭竟无伤分毫。
时耄耋老人言:上天恩赐,此火乃祥瑞之兆,村人子孙后世必旺哉!年青人闻此言便不敢妄动。后老人携村民跪拜荒山长达一日。
当晚间落雨,山火灭,新竹生。故名之曰竹君山,山中竹曰竹君子。
——《绀兴村村志·竹君子》
壹.
“听闻今年春闱绀兴村的又拔了头筹。”
“就是那个出了几十名进士的绀兴村?”
“那村子风水这么好,下次让我儿也去待一阵子好了。”
“没用的,绀兴村的人连进都不让你进。”
人们口中的绀兴村,正是江秉之的故乡,而人们口中的传闻真假与否,他是最清楚的了。
准确的来说,不是绀兴村的人能中进士,而是进入竹君山的人,能实现愿望。
江秉之最先也是不信的,直到在秋闱中落榜,而那个整日不学无术,奸淫为乐的同学,却以优异的成绩登榜。
他想不明白,十年寒窗不敌万两白银吗?
后来才得知,那人并非行贿,而是进入竹君山后,与山中神明交换最重要的东西所得的“报酬”。
贰.
那年深秋,江秉之偶然得知胸无点墨的同学竟中举人,一番打探过后他来到了竹君山。
山中竹林列位齐整,大多密集在山脚,再往上便是错落有致如院落般奇景。数棵竹子围成半圆开放状,像是等人进入圈套一般。
后来一些商贾豪绅便争先在此建别院,用于休闲小憩或是短租他人。
江秉之租了一间位于山腰处的单层草屋,家境贫寒的他便扔下妻儿独自来到林中,希望能见到神明,献出珍贵之物换取金榜题名。
从此他便日日苦读,仅靠妻子每七日送来的干粮度日。
但他却在山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静谧,知识也畅通无阻。每每遇到问题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恍然大悟,这让江秉之看到了未来。
很快时间到了冬至,江秉之回家吃了晚饭便打算继续研读,见天色渐晚想着在家中凑合一下。
可怪事却发生了,明明带在身上的书竟凭空消失,本就清贫的他不可能再做这无谓的支出,再加上里面还有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注释,若是丢了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妻子也劝他沿路寻一下,什么都不及书重要。
于是他赶忙出门往山中去,寻至草屋一无所获。正打算点油灯懊恼之时,却看见苦苦寻找的书正静静躺在桌面上,而且边上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饺子。
江秉之以为,是妻子在他之前找到了书送了回来,还贴心的带了饺子。并未多想的他想起妻儿的笑容幸福得端起饺子往嘴里送了一个。
可是这味道与妻子做的简直是天上地下。不说味道好得出奇,光是肉馅就不是他家能买得起的。
这是有人闯进他家了。
就在他放下饺子的同时,一道响亮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叁.
“不好吃吗,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江秉之吓了一大跳,慌乱中碰倒了油灯,眼见火苗就要窜到整齐摆放的书时,一道青白色的光像水一样扑灭了火苗。
“怎如此慌张,是我吓到你了吗?”
惊魂未定间,江秉之转身看到了从阴影中走出的男人。
男人身着青衣,披着白袍,像极了出淤泥不染的神明。而他的模样也正如传说中的神明般,纯洁而美丽。
男人衔着笑,看江秉之如同看一只受惊的猫儿一样。
他向江秉之走来,抚上江秉之的因常年不干活不见太阳的苍白的脸,笑着吻上他颤抖的唇。
江秉之惊了,瞪大双眼,旋即马上推开了男人。
“你在干什么?”
男人也不恼,一切意料之中的自信,“江郎,你想不想金榜题名,想不想,”他拉长音,在江秉之的跟前摊开手,上面竟凭空出现了一锭金子。
“家财万贯呢。”
这下江秉之彻底傻眼了。
眼前这位,就算他再怎么蠢笨,也该知道他就是村民们口口相传的神明了。
脑中想起了同学的话,最重要的东西,交换,报酬……
他看了看那锭闪着金光的金子,吞了吞口水,朝男人跪了下去。
“神仙老爷,小的冲撞了您,请您勿怪。”
男人满意地拉他起来,“你挺懂事的,我喜欢。”
江秉之听说过龙阳之好,京中就有不少老爷好这口,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有成为禁脔的一天。
他颤颤巍巍道:“老爷,小人家中已有妻室,犬子都已经三岁了。”
“我叫林篁,”林篁抬起江秉之的头,借着烛火细细端详他的脸,“已有妻室该如何,已有子女又如何,我又不是要拆散你们,我是来帮你们的。”
江秉之看向林篁的眼,他眼中的自己是如此狼狈,弱小,还有些许期待。
“您的意思是……”
林篁勾唇,按着江秉之的后脖颈逼他靠近自己,凑到他耳边耳语:“我们在这竹林中做夫妻,你与令夫人在外头做夫妻,你瞧,如何?”
果然如此!
江秉之被吓到了,但他不敢反抗,眼前这个男人要杀他比呼吸都容易,何况他真的能帮他荣登榜首吗?
“这……”
林篁知道江秉之的顾虑,眼前这个男人比以往的人都要疯狂。
“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传说了,我一定可以帮你取得功名,还能让你在京中当上大官,还能给你源源不断的银子,这下你没理由拒绝了吧。”
林篁松开他,独自走到了床边,留他一人想清楚想明白。
江秉之也确实在想,这样的报酬可以让他下半辈子,不,是下辈子都衣食无忧,摆脱现在低人一等的贫穷,不仅如此,有了钱,妻儿也不必受苦受累,而且他说了一定,神明是不会撒谎的对吧……
想到自己前半生因为贫穷而受欺负,妻儿因为他的软弱而整日在田间耕作,这样的苦日子以前只能靠读书摆脱,现在有了更好的捷径,怎么也不能错过啊。
思索良久,江秉之缓缓挪动脚步,而林篁已经将他的破床变成了梨木豪华软榻。
“结果如何?”
江秉之吐出一口浊气,屈服道:“您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