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菜市场的竹筐,沾了露水的青菜泛着脆生生的绿,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股清润的水汽,像浸了蜜的棉絮,软乎乎地裹着人。李莲花立在肉摊前,一袭青衫洗得发白,领口袖口磨出浅淡的毛边,倒像被岁月细细吻过的痕迹。
半旧的药篓斜斜挎在肩上,篓沿垂着的药草叶上,晨露正顺着脉络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湿痕。
王二正捂着腰,龇牙咧嘴地往石墩上坐,粗声粗气的哼唧混着肉案上猪油的腥香:“妈的,这腰要断了……
其他“王屠夫,又腰疼啦?
李莲花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桑皮纸,沙沙的,却带着点软乎乎的韧劲,像初春刚化的冰棱,敲在心上不疼,只余一点凉丝丝的痒。 他伸手搭脉,指尖刚触到王二腕子,忽然抬 眼,眼底狡點如星子一闪而过,扬声笑道*͈ᴗ͈ˬᴗ͈ෆ
花“哎 呀,恭喜啊,你这是有喜了。”
屠夫一听,眼珠子瞪得像案上的铜铃,操起剔骨刀往案板上“哐当”一剁,震得猪油渣跳起来半寸高。
其他“李莲花!你满嘴胡吣什么!老子是来看腰的,不是来听你放屁的!
李莲花慢悠悠收回手,指尖捻着片刚摘的紫苏叶,叶尖的露水顺着指缝滚落在青衫前襟,洇出一小团浅痕。他眼尾往对门布庄瞟了瞟,玉寡妇正隔着竹帘偷瞧,鬓角那支银步摇在晨光里晃,像只振翅的蝶。
花“你舌苔厚得像抹了芝麻酱,”
他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挑菜的大婶听见。
花“后腰那片八角形淤痕,可不就是对门玉寡妇腕上那只银镯子硌出来的?从隔壁村拉仔猪才十里地,犯得着在她家洗澡喝两盅?”
王二的脸“腾”地红透了,从耳根子红到脖子根,抓起剔骨刀作势要扔,余光却飞快扫过四周——卖豆腐的大婶正支着耳朵听,挑水的汉子也停了脚。他慌忙把刀往案上一放,压低了嗓门,语气里带了点讨饶的软
其他“你小声点!成不成?帮我开帖膏药呗。”
李莲花眉峰一挑,左手食指中指并拢,轻轻往案上一敲,比出个“五”字,声音里裹着笑
花“五两。”
其他“行行行!算我倒霉!”
李莲花指尖搭上他的脉,看似漫不经心,一缕极轻的内息却顺着腕间游走,正是那式“扬州慢”,悄无声息地抚平了几分淤塞。
随即从药篓里摸出一帖膏药,油纸包着,还带着点药草的凉香。
他眼尾扫过案上的肋排,伸手捡了块带筋的,往药篓里一扔,青布衫的袖子滑下来,露出截手腕,白得像刚剥壳的嫩笋,还泛着点药草染的淡青,像浸在溪水里的玉。
花“我这人,”
他拍了拍药篓,声音里带了点促狭的脆
花“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走了品。”
王屠夫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点尖,对着他背影嘟囔,声音却比蚊子还轻
其他“你这个病痨鬼,一天天的咳咳咳……也不知道守着这银子有什么用!
李莲花脚步顿了顿,他垂眼看着狐狸精,它正围着他的裤脚转圈圈,尾巴扫过他的脚踝,带着点暖乎乎的痒。
李莲花方才还带笑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落寞,像被云遮了的月。转瞬又扬起脸,对着王二的方向扬声笑道
花我可以给狐狸精养老呀,你说是不是,小家伙?”
阳光正透过檐角的缝隙倾洒下来,给他清瘦的身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晕,青衫在光里几乎要透出玉色来。他站在那里,半侧着身,发梢沾着的晨露闪着碎光,竟显得有几分神圣又渺远,仿佛下一刻就要顺着光缕飘走,再也不属于这烟火人间。
王屠夫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嘀咕突然卡了壳,莫名生出点负罪感来,其实,他也没说错。
其实,他咳得也不算响,大多时候只是捂着嘴,肩膀轻轻颤两下,其实,他们私下里都念叨,要是这李莲花能再壮实点,少咳两声,该多好。
肉案上的猪油渐渐融了,在晨光里淌成一小汪亮闪闪的白。
王二就那么站着,看着李莲花背着药篓,身后跟着那只摇尾巴的狐狸,一步步走远,青衫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些微尘,像被风卷着的云絮,慢慢淡进了巷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