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李相夷仿佛还能听见远处打打
杀杀的声音,可不知怎么的,全身都不得动弹,就像有无形枷锁拷住了他的四肢,李相夷心系师兄单孤刀与其他兄弟们的安危,忍不住喊了一声:“师兄!
李相夷猛地睁开眼,胸口起伏猛烈,他左右环视一圈却是个陌生的环境,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警惕。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李相夷脑子还未转过来就听见了远处脚步声,他下意识往身旁一摸,却发现少师剑不在,所幸吻颈剑还在他袖中。
那人刚踏入一步,李相夷便迅速将剑指向那人。他正欲开口大喝是何人,在看见脸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那是一张与他相差无几的脸庞,除了有些憔悴以外,那人的身量身形几乎与自己相似,仿佛他们是一对阮生兄弟。那人被李相夷指剑也不害怕,只是温和笑着问道:“醒了啊。还有哪里不适吗?”
李相夷皱紧眉头,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轻轻推开的他的剑,温和道:“在下莲花楼楼主,李莲花。”
李莲花?李相夷将这名字默念了一遍,看
了眼门外的挂着“莲花楼”三个大字,皱眉说道:“我从未在江湖上听过这名字。”这天下,就还没有他四顾门不知道的江湖人士。难不成这李莲花才踏入江湖不久?
李莲花微微一笑,“无妨,我也只是一江湖游医,不足挂齿。”说罢,他走到了桌子旁,给自己和李相夷倒了杯茶,温和道:“不是什么名贵茶叶,失礼了。”
李相夷奢侈惯了,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看见这杯粗茶轻轻皱起了眉头。他本不想拿那杯茶,可那李莲花怎么说也是救了自己,拒绝了这杯茶也太过无礼,只好道了声谢小啜了一口。
“为何你的脸与我如此相似?”李相夷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喝了茶便直接问出他心中疑惑。
“啊,我在看见你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李莲花温和笑道:“或许我们是有什么关系吧?”
至此,李相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
L
题,李莲花的语气貌似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把他当做一位年轻剑客。于是他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四顾门李相夷?”
“李相夷?”李莲花像是意外李相夷会问这个问题,说道:“天下第一谁人不识?只可惜,他早在十年前就葬身东海了。”
“什么?”李相夷听到这句话立刻坐不住,
站起来按捺怒气说道:“什么十年前?什么葬身东海?我便是李相夷!”
李莲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像是有几分不可思议地说道:“可是,你现在去街上问,他们都会给你同样的答案。”
两个人对了对年份,万人册内容,江湖各门各派的十年前后的区别,看着一件件铁证,李相夷才慢慢接受自己穿越到了十年后,并且十年后的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
李相夷只觉得不甘,他是人人眼中的大英雄,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他才二十出头,还有大把时光还没来得及度过便死了,尸首甚至不知道在何处。
堂堂天下第一,竟是落得如此下场。
“李……李前辈。”李莲花掸了掸身上的
灰,拉了条椅子坐下,看向李相夷问道:“你是和什么人走散了吗?刚刚我好像听见你喊了声师兄。”
李莲花的语气温柔,像是在问一个小孩似的。自李相夷成为天下第一后就再也没人把他当小孩看,这李莲花还是第一位。李相夷暗自嫌弃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我和我师兄与一帮兄弟们去围剿黑龙寨,中途我不慎中计,晕了过去。再睁开眼,便来到了这里。”李相夷一顿,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死后的十年都发生了什么?”
于是,李莲花从四顾门对金鸳盟开战,再到李相夷和笛飞声双双失踪,最后说到众人立肖紫衿为新四顾门门主,重振四顾门共同对抗魔教金鸳盟。
李莲花说到肖乔大婚时,李相夷就开始出神。直到李莲花说完了他才怔怔地抬起头来,眼里一片茫然。
李相夷一言不发,李莲花像是明白他的想法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解道:“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谁失去了谁就不能活。”
“我知道…”李相夷低下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这种酸涩难言的情绪名为委屈。正当他努力收拾这情绪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出现了他的视野里,手里躺着一颗小小的方糖。
“吃一颗吧。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
跟我说话?”李相夷的眉头轻轻皱着,话虽如此,他还是拿过李莲花手中的方糖,放入嘴中。
甜味顿时弥漫在他嘴里,刚刚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好像都被这甜味给驱散了。
待李相夷慢慢把方糖含至融化,他才抬头看向李莲花说道:“我想看看现在的四顾门。”
四顾门如今的样子与李相夷记忆中的大差不差。他正想走进去,却被李莲花拉住摇了摇头说道:“别进去。”
李相夷只好往后退一步,站在茂密树荫
下。李莲花看了眼李相夷,转身便要走向莲花楼回去睡个午觉,耳边突然有轻微响,李莲花再回头看,李相夷已不见踪影。
李莲花无奈叹了一口气,他倒是忘了李相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决定做一件事,便是神仙来了也拦不住。
尽管如此……自己这个臭毛病依旧还在。
这一厢的李相夷轻松翻过高墙来到四顾
门,心中一边感慨自己想回家看看都只能翻墙回来,一边轻松躲过路过的行人。有几个人的人他倒是认得,都是几位江湖好汉。
这一厢的李相夷轻松翻过高墙来到四顾
门,心中一边感慨自己想回家看看都只能翻墙回来,一边轻松躲过路过的行人。有几个人的人他倒是认得,都是几位江湖好汉。
四周围寂静的很,只有听见微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有几个正在议事厅里聚在一块儿,却一言不发。坐在最上方的两人便是肖紫衿与乔婉娩,一个神色严肃,一个神色总带着几分忧郁。坐在他们的下方的便是“佛彼白石”四人。整个议事厅像是陷入了一潭死水中,都各怀心事地沉默着。他们身旁摆着一幅有些陈旧的画像和供台,画像上的人正是李相夷,台上插着几根正在燃烧的线香,淡淡的檀香萦绕周围。
今日正是李相夷的忌日,这是李莲花没有告诉李相夷的,许是李莲花自己都不记得。
李相夷仗着自己武功高强,隐藏了气息,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走在这条走廊上。路过议事厅时,也许是心生好奇,也许是想起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他忍不住停了下来,往议事厅内看了一眼。
好巧不巧,石水偏偏在此时抬头看向窗
外,和李相夷对上了正眼。石水看见李相夷的一瞬间早失去了理智,几乎是脱口而出喊道:“门主!
众人被石水这一声喊吓得回了神,纷纷都看向窗外。然而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片落叶随着风吹入厅内。白江鹑眼见周围陷入尴尬,连忙打圆场道:“许…许是石水看走眼了吧。”
可石水不领白江鹑的情,他话音刚落石水便立刻说道:“我刚刚真的看见门主了!”
石水性子急,不等大家开口,石水足下轻点,便奔出门外去寻找那熟悉面孔了。可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对李相夷来说已经有足够逃离这里了。可等他再度回头看见一脸无措的石水时,正想上前一步,却冷不防地被人按住了肩膀,淡淡吐出两个字:“莫去。”
回头一看,是李莲花按住了他的肩膀。那股子冲动被李莲花这么一阻止也随之消散,问道:“你怎么在这?”
李莲花把手收回来看向李相夷说道:“我担
心李少侠不熟悉十年后的四顾门,就过来看看。”
李相夷侧头看了看他身旁的树说道:“四顾门……和十年前一样。”
只是物是人非,当年事,当年人最后成了一本落尘的书,一幅泛黄的画像。
不……当年人还在。李相夷抬头看向李莲花,问道:“为什么不回去四顾门?”
李莲花只是低头笑了一下,说道:“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还未等李相夷继续劈头盖脸地责问他,李莲花又说道:“人活着,不一定要头破血流地争个天下第一的名分。我惜命,偶尔能钓钓鱼,喝点茶便已知足。”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说道:“你年纪尚小,自然不甘平庸,自然也明白我的选择。”李莲花笑了笑,故作神秘道:“等到了某一天,我相信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李相夷不明白,心中还是有很多问题都想问这个十年后的自己。那栋可以移动的小楼是何处得来?为何自己变成了“江湖游医”?为何自己的容颜大变诸如此类的问题。可李莲花似乎无意继续说下去,转身往前走。李相夷跟在李莲花身后问道:“你要去哪?”
“去你的居所看看。看完我们就回去。
短短几个字他们便来到了一栋偏僻,清冷的居所。李相夷上前推开了门,一瞬间恍惚了片刻。
房内布局摆放宛如当年,一点都没变。主人虽早已离世,房内却一点灰也没有,显然有人固定来打扫此处。也因为里边收拾的妥当,就好像这处居所的主人从未离开似的。李相夷绕了室内一圈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他以为这世间早已把他忘却,却不曾想四顾门中仍有人记得他,依旧留下了这里。
“李相夷这名字,恐怕要再过二十年才会被忘记。”李莲花慢悠悠地走到李相夷旁边看着他说道:“这下可以回去了吧?”
“啪”的一声,一碗未吃完的饭碗重重放在桌上。李相夷双手抱臂皱眉看着李莲花问道:“你这厨艺从哪学的?也太难吃了。
“难吃就别吃。”面对十年前百般挑剔的自己,李莲花自然不惯着,自顾自地坐下吃了起来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连萝卜该怎么切都不知道。”
在李莲花面前,李相夷总会不自觉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看着李莲花吃的津津有味,李相夷忍不住抱怨道:“若不是你把莲花楼停在这种偏僻之地,我就可以去买只叫花鸡来吃了!
李莲花喝了一杯茶说道:“是你自己有饭不
吃。
李相夷说不过李莲花,瞪了李莲花一眼便躺在了木床上准备休息。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受惊过多,还是过于劳累,李相夷很快就有了睡意,眼前陷入黑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耳边响起嘈杂不绝的声音,吵得他睡不着觉,起身正想骂人时看见单孤刀时顿时愣住。
“师兄?
单孤刀一个健步冲向李相夷,急切问道:“师弟!你总算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李相夷摇了摇头,眼中罕见地闪过片刻茫然喃喃道:“师兄……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我不记得梦见什么了。但我记得……依稀有莲花二字。”
单孤刀愣了愣,随即轻拍李相夷肩膀轻松道:“不过是梦而已,你醒了便好。你昏迷了一天,大伙儿都快急疯了。尤其是婉娩,昨天不吃不喝的一直守在你身边。我现在就把你醒来一事告诉大家!”
李相夷望着跑远的单孤刀出神,脑海里只是一遍遍回荡着“莲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