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路灯像将熄未熄的烟头,在夜风里明明灭灭。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故意把步子踩得很重,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碾进石板路的缝隙里。
“只有执政官才能聘请你做保镖吗?”我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虚无的夜空,好像这样就能穿透遥远的距离直视他的眼睛。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旋塔器冰凉的金属外壳,我继续问:“物管局的代理局长,就不可以吗?”
沉交的笑声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令人牙痒的游刃有余,“物管局的代理局长可付不起这份薪水。”
夜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
我盯着那片枯黄的叶子看了很久,直到它卡进排水沟的缝隙里。
他说得对,我甚至付不起他一套像样的作战服保养费。
“你说得对。”我深深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刺痛鼻腔,“我的确……暂时还买不起你。 ”
通讯器那头突然安静了。
“……买?”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像猎豹发现感兴趣的猎物时那种危险的轻柔,“小局长,你的胆子可比你的钱包大多了。”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但夜色给了我莫名的勇气,反正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反正……他又不能真的把我怎么样。
“哼,买完之后不仅要让你做保镖。”我踢飞一颗小石子,看着它"叮"地撞上路灯柱,“还要洗衣服,做早晚餐。”越说越起劲,手指在空中比划起来,“哦对了,中午要去帮苗阿姨做午饭,晚上要带我去兜风……”
旋塔器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响,像是他在调整姿势。接着是那把让人腿软的嗓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质感,“……那我们岂不是每天都要形影不离了?”
“那就形影不离啊。”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不好吗?”
“小局长……”他低低地笑,电流让他的声音像是贴着我的耳廓在震动,“隔着旋塔器的时候,你的胆子好像真的会变大。”
我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才没有,我平常也是这样的。只是……”只是面对沉交的时候,那些虚张声势总会被他一个眼神就戳破,更别提他那些……格外用力的惩罚。
走出物管局大门时,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正在垂死挣扎。
我不得不低头看路,却在下一秒被刺耳的喇叭声惊得浑身一抖。
那道嚣张的声浪撕破夜空,与旋塔器里传来的引擎轰鸣完美重合。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雪亮的车灯如潮水般漫过我的脚尖,照亮了前方每一寸阴暗的角落。
我怔怔地抬头——
橡树的阴影里,沉交长腿支地跨坐在摩托上。月光将他锋利的下颌线镀上一层银边,而他的眼睛比车灯更亮。
旋塔器还贴在耳边,里面传来的呼吸声和眼前人微微起伏的胸膛保持着同样的频率。
“沉交……”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慢慢放下举着旋塔器的手,唇角勾起那个我熟悉的、让人又爱又恨的弧度。
电流杂音中,他的声音带着颗粒感的沙哑:“听说有人要买我?”
夜风突然变得很烫。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摘下头盔时被压乱的头发,看着他作战服领口没扣好的扣子,看着他靴子上新鲜的泥渍——这些细小的痕迹都在无声诉说着他是如何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