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呼吸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人心惊的静谧伴随着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你的全身。

直到吸入的氧气愈发稀薄，你猛地睁开双眼，胡乱地在床头翻找着前一天晚上备好的塑料袋，颤抖着扣在了口鼻处。

你发出的动静太大，郑南被吵醒，等看清眼前场景后，她惊叫出声，急急忙忙地开灯，趿着拖鞋慌不择路地向门外跑去。

这里的小楼各家各户之间隔音效果很差，你急促地大口喘息，濒死的窒息感袭来。

在此期间，依稀能听到郑南拍门的声响。

“小满！”

你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身上清爽的皂角气息让你倍感安心。

他动作轻柔，一下一下地替你顺着背，另一只手替你托着塑料袋，让你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胸膛上。

“呼吸放缓，别担心，哥哥在。”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你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而有规律。

床前围绕着一圈人，郑父郑母也被惊动，脸上写满了担忧，紧紧地盯着生怕你再度出事。

“你看看这孩子，病得可怜兮兮的，现在感觉怎么样哪？要不要让郑北开车送你去医院？”

你撑起身子，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刚退了低烧的你本就昏昏沉沉的，现在更是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

“没关系的，让您二老担心了，小满这是老毛病了，医院也没法的。”

顾一燃替你解释了未尽的话。郑北叉腰站在一旁，紧紧蹙起剑眉，眸中满含忧色。

“小满得的什么病？怎么治都没法治？”

“过度呼吸综合症，情绪性疾病，只能靠保持情绪平稳缓解。”

顾一燃紧紧握住了你的手，闭目沉重地应答郑北的疑问。

忆及顾父彻底失踪的那个暴雨天，当日噩梦般的记忆令你绝望不堪。

泪水从眼角滑落，你将整个人都缩进了顾一燃的怀中，抓着他的衣襟，敛眸流泪。

“她这情况就别住招待所瞎折腾了，我替你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人家出租房子。”

郑北蹲下身，手上动作顿在了半空几秒，最终轻拍了几下你的后脑，算是无声的安慰。

“哎！那不巧了吗，楼下李婶子要跟着儿子去天津养老，正想着租房子呢，明天我替你们问问啊！”

郑父一拍脑袋，热心地道。

“小满跟瓷娃娃似的惹人心疼，你说这郑北跟南南从小身体就结实，这也算是给我们一个疼爱闺女的机会了。”

郑母满目怜爱，亲切地补充了这么一句，贴心地想要缓解你大半夜兴师动众的愧疚。

你努力平复下那股羞愧的情绪，侧过头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人群的脸庞。

只见每个人的眉宇间都透露出浓浓的忧虑，没有丝毫异样的神情。

你不禁咬紧了唇瓣，眼眶又一次泛起了泪光，晶莹的水珠在眼底打转，却强忍着不肯滑落。

郑北点了点你的额头，薄唇微扬，暖黄的灯光映得他乌润的眸子格外透亮，你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他却毫不在意地用可靠的语气说着让人安心的话

“好好睡一觉啊，别瞎想了，听话。”

—

你和李大婶的租房合同在郑父郑母的帮助下很顺利地敲定了，由于你付钱爽快，她甚至还塞给你了一包野山菌做礼物。

哈岚人果然热情淳朴，你抱着野山菌美滋滋地想着。

李大婶过两天就要去天津了，早就搬去和儿子儿媳住在了一起，所以房子几乎是空着的，只等着你拎包入住。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哈岚，你也总算有了点归属感。

放好从招待所处拿回的行李，你也没闲着，准备用李大婶送的野山菌煲一锅汤。

粤东特色的汤品最为滋补，也显得用心些，用来答谢郑北一家的帮忙正好。

思来想去，你觉得还是羊肚菌虫草乌鸡汤合适。

“你确定你能买明白菜？北方的菜市场可和我们花州的不一样。”

打了一通电话和顾一燃报备后，你气得差点掐断电话。

“买菜而已有什么不明白的？哥哥你说话越来越讨厌了！再见！之后不许给我打电话！”

随着一阵忙音传来，你将手机收进了衣服口袋。

在菜市场外向内扫视了一圈，一样的人声鼎沸和相同内容的叫卖声。

根本没什么不同啊，顾一燃真是爱瞎操心，你嘟囔着走近了一处卖鸡的摊贩。

前半部分一切顺利，无论是挑选鸡的品相还是价格，老板都格外公道，直到你问了一句：

“可以把鸡爪指甲剪干净吗？”

“不能哎姑娘，我们这儿没这剪子。”

你：？

好像确实有点不太一样。

讷讷地点头致意，你向老板道了声谢，转去蔬菜摊贩，你打算买一些葱姜。

除了今天会做饭，你想你今后大概率会在外面解决一日三餐，或是忙着赶稿时直接不吃了，压根没必要买得太多。

“姐姐能给我这根葱吗？多少钱啊？”

“送你，不要钱，不要钱。”

大姐向你挥了挥手，要不是你从她的脸上没看出嫌弃的神色，差点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就这样，买姜时你也遭遇了同样的滑铁卢，相同的对话反复上演。

“这是送你的姑娘，不收你钱。”

……

直到走到了药店，你还在恍惚中无法自拔。

“姑娘，需要些什么啊？”

药店老板娘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进了门便温柔地询问你的需要。

你在那买了些煲汤所需要的黄芪和枸杞，还好这位老板娘没有再说“送给你”之类的话。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是因为我的穿着吗？”

想起初来哈岚时那个司机说的话，你不免也好奇了起来。

这次你长了记性，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你今天穿了身夏蝉灰的粗呢竖纹大衣，素灰的西装裤搭配石黑灰尖头方高跟皮鞋显得人很是修长，减少了几分厚裹的臃肿。

而头上戴着的黑色八角帽和随意系结的烟色横纹方巾则都是从哈岚本地的地摊处淘来的，你实在想不出自己从外表上还能和本地姑娘有差别。

老板娘温婉一笑，摇了摇头，指了指你手中装菜的塑料袋，想说些什么。

一道清澈稚嫩童声唤的“妈妈”打断她的动作，老板娘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你下意识回过头，漫不经心地看向门口。

门口站着的人除了那个出声的女孩，还有位气质阴郁的青年。

你与他狭长的眸子交汇对视，觉得有些眼熟，却没接着往下想。

小女孩向老板娘的方向一路小跑，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不停地撒娇。

“姐，毛毛钢琴课下课，说想来看看你。”

青年的声音也有些耳熟，你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直直撞入他深邃的眸光中。

他那与蛇类如出一辙的眸光落在你身上时没有一丝闪躲，这令你感到非常不自在。

你当即收回视线，狼狈得宛如落荒而逃的兔子。

“给，这是你要的黄芪和枸杞。”

老板娘逗女儿的同时也没忘了你要的药，你接过药，最终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我今天去买的这些葱姜，都是老板送的，这是为什么啊？”

你打开手中的塑料袋给老板娘看了一眼，老板娘只是看了眼，面上便多了几分笑意。

“噗——”

一声没被憋住的笑从身后传来，你皱着眉扭过头去。

那青年向你身旁走来，他眉目含笑，那几分阴郁倒是消散了。

你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不开心”三个大字就差刻在脸上了。

“你这菜买得倒是秀气。”

他半倚着药柜，又低下头看了一眼你拎着的塑料袋，慵懒地开口。

“我们这儿买菜都得拉着小车去的，提着这么小塑料袋的过来已经够稀奇了，再要这么一点东西，谁家老板好意思做你这么个外地人的生意呢？”

原来如此，买菜前顾一燃说得那番话真是一语成谶了。

你恍然大悟，捂着长大了的嘴久久不能言语，睁大眼睛，傻乎乎地看着他。

这时候倒不觉得他的视线令人不安了。

“小海，别逗人家姑娘了，南方人都是这样的，那里水果都是可以切块卖的。”

“哪有啊姐，我要是不说，这姑娘指不定要琢磨到什么时候呢。”

你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低下头浅浅一笑，今天不知不觉间真是干了不少傻事，真的是完全没弄明白买菜的事。

在你发呆的间隙，未曾注意到身旁青年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温煦笑意，那丝温柔就恍若一阵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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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9Jlover再强调一下“小满”不是女主的大名，是小名，取自夏季的第二个节气“小满”，是和出生在夏天的顾一燃相称的一个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