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

从床上悠悠转醒时，你还停留在拒绝姜小海让你上床睡觉的记忆中，见自己躺的是床，半天没回过神。

那双玫瑰高跟被整齐地摆在床下，后跟处的断裂已变得完好，若非绑带处的玫瑰仍旧蔫巴巴的，你差点以为昨晚抱着鞋难受的不是自己。

“真没见过你这种人。”

姜小海独自睡在沙发处，整个人隐入阴影。你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他的睡颜，只有这种情况下，你才能在他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安逸。

你想起昨晚他故意用棉袄砸自己的事情，无语之余又很有闲心地对他做出个鬼脸。视线下移时，你余光瞥见他手背骨节处的淤紫斑痕，下意识用指尖触碰，却被他迅速捉住。

“干嘛！？”

你吓个半死，紧接着就是一阵被抓包的心虚。

“那你想干嘛呢？”

“我……我要洗漱，你家有多余的洗漱用具吗？”

天呢，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借口。

也许是你庆幸又心虚的神情显而易见的过分，姜小海用声轻笑让你明白了他压根就没信你这番说辞。

尽管如此，他仍然懒洋洋地起身，替你取出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具。

早饭是他买来的包子。

在你将那极为扎实的发面包子掰成两半后，方才后知后觉离家出走这一夜，手机未免太安静了些，按照顾一燃的性子，你晚回家半小时，他都是会打一通电话过来询问的。

“我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给你关的，上班走之前就在响，今早我下班了也没停，烦。”

在你没注意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你手里拿着的另一半包子，慢吞吞地道。

“好辛苦…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

想起他的旱冰场工作，再联系到他手上的伤和夜场的上班时间，你自然清楚了他的工作大概率是镇场子的安保人员。

“我的鞋也是你修好的吧。”

你话语涩然，那带着几分感动的嗫嚅语气，使他终于正色了起来，用正眼看向你。

“这么容易被感动啊？这可不好，看来昨晚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

姜小海嘴角扯出道极浅的笑，让人看不分明。即便是白天，这幽暗的地下室也仅仅只是透进了半分光线，人的视物依然一片昏暗。

“你这人真是……？”

话语未尽，突兀的手机铃声乍然传来，划破你们两人之间沉静的氛围。来电显示处竟是郑北，你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犹豫着是否该接起电话。

正神思不属着，你手上突然一空，是姜小海将你的手机一把夺过，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勾起的笑意竟令他眯起了眼。

“原来是郑北大哥啊…”

“你别接通！把手机还我！”

你见他试图按下接通按键，气得想抢回手机，正动作间，他一举将你伸过来的脑袋按进胸膛，轻而易举地制住你所有的动作。

掺着辛辣的微苦烟草气息弥漫在嗅觉之间，空气极速升温，你羞恼得无暇顾及他同郑北之间对话的内容。

“郑北大哥啊，是我……”

“她挺好的……哦，是有点不开心……”

“昨晚她跑到我那儿附近了，我看她脚崴了坐地上，不安全，这才给她带回来的……”

“你放心，人没事儿……”

“行，马上接她回去是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啊……”

他亦真亦假地笑着，偶尔真挚得让人觉得仿佛看到了单纯的孩童，可这一切都像蒙上层薄雾般朦胧不清。

过了好半晌，耳边传来郑北的声音，即便被听筒处滋拉的细小电流所扭曲，那可靠的安心感依旧稳稳地传来。

他没有提顾一燃，也没有对昨晚的事情发出任何疑问。

“心情不好？我带你吃夜市去，别窝在那儿瞎想啊，下次别瞎跑了，还一夜不接电话，能耐了啊？”

泪意没由来地上涌，最后如泡泡般炸裂。

泪滴大颗大颗地滚落，你抓着姜小海胸前的衣襟，不住地抽噎。

玻璃窗面折射出姜小海荒凉的神色，铺陈瞬息后又纳入永恒的古井无波中。

他用手轻柔地抚摸你的脊背，谐谑的笑像火焰根部的幽蓝亮光。

“姜小海，你不欢迎我干嘛还要领我回来，你讨厌死了，我不要理你了。”

你噙着泪光，从他胸口处抬眸，凝视着他空乏的笑，你哽咽着也没忘记同他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