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踏上去的每一道脚步都会发出回声,厚重又空荡。姜小海站定在漆皮斑驳的病房前的塑料椅边,盯着那块脱落的污痕久久未动。
塑料椅尚且有被修补完好的机会,那他自己呢。
“海哥,您怎么来了?”
少年忐忑不安的问语响起,姜小海这才将心神分出半缕放在病房中。
今天是赵明昊出院的日子,少年终究是幸运的,遇见救赎的光,还有从深渊中脱身的机会。
没像他一样,得在这条道上一路走到黑。
“来看看你,经过这一遭,离开哈岚吧,做什么都好。”
赵明昊深以为是,心有余悸地点头。
姜小海看着他仍旧懵懂的样子,不由得自嘲一笑。
曾几何时,他也曾如此,可无论哪条人生的岔路,都逃不开“毒”一字,没有人拽他出沼泽,他也就只能做出沉浮其中的选择。
如果她也能以这样的时间节点,去救赎还未罪孽深重的他该多好。
姜小海独自来到医院顶楼的窗口旁,支着双肘撑在窗边,寂静深远的灰充斥在视野中,众生都宛如蝼蚁,随着上升弥散的烟圈显得愈发寡淡。
姜小海忽然想起那块当初沾满着血的白藤紫纱巾,紫藤花就那样迤逦着开在血迹之中,出奇的圣洁。
他将那块纱巾拿了回去,废了一番功夫拿去干洗房方才处理干净血污,可始终找不到还给她的机会,现下正静静地放在他衬衣左胸前的口袋中。
他忽然失了将其送还给她的心思。
她与他之间,始终横亘着天堑,令她无法留下任何光的印记,他自作主张,私自截留些圣洁曾降临过的痕迹,聊以自愈旧伤。
她就像是开在他心间闷痛上的娇花,每一次靠近都需要踩着钢丝绳,姜小海没由来地就想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
见跟上来的人只有顾一燃,郑北只觉得胸口淤堵着的钝痛更深,是因为不想见到他吗,竟可以做到如此漠不关心。
神树下的祈愿仿佛是他独自做的一场幻梦。
站在她家门口敲下门后,郑北懊悔自己的行为过于冲动。她打开门时视线并未落在他身上,竟还在跟顾一燃通着电话。
她的眼中似乎只有顾一燃一人,哪怕他与她之间近在咫尺。
郑北疯了似吻上眼前女人的唇,像是宣泄,又像是无望的控诉。
甜香的桃子气息浓郁得令人微醺,郑北也是第一次接吻,只能依照本能而行,将这抹香甜完全据为己有。
唇齿相抵,呼吸间充斥着桃子甜香,郑北恍惚间觉得自己摇晃着坠入斑斓的梦境之中。
半晌,直到她呼吸困难,郑北才黏黏糊糊地选择暂时放过。
原来他只是嘴上说着完全不在意满盘皆输,实则根本无法接受她不再看向自己。理智慢慢回笼,郑北竟生出丝名为胆怯的稀奇情绪。
“顾一燃都知道要了解了解我。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焰火扑进雨湿的绿洲,只能不声不息地熄灭。郑北将怀中的人圈得更紧了,生怕她就此远离,真的再不理他。
“郑北,姜茶那会儿还热着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反问,郑北下一秒就想起了顾一燃递给自己的那杯带着药香的热姜茶。
递来姜茶时顾一燃什么都没说,倘若他挑明了这是她做的,今晚绝对不会上演这一出。
顾一燃果然是只有千年道行的狐狸,算盘打得真精,郑北气极反笑,想起唇间微散的甜软触感,又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决定顺从内心,继续采撷蜜桃果肉,不顾她的瘫软,又再一次对她的唇啃噬吮吻。
手机那头,顾一燃的声音不知何时静默了下来,两人都不曾察觉的几步之遥,顾一燃站在墙角处,整个人退于阴影之中,举起的手机缓缓放下。
是他低估了郑北构成的威胁。
顾一燃眸底的自讽之色太浓,痛苦在瞬息间丰盈,犹如回南天迅速蔓延的霉癍。
所有人都有光明正大与她相吻相触的资格,而他只能隐入无人可见的黑暗泥层,隔着腐烂同她相缠。
他从未这么痛恨过“哥哥”这一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