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索取

哈岚老会堂音乐厅。

巨大的哥特式水晶吊灯映得满堂生辉，带着极浓犹太色彩的建筑显得格外华丽。

演奏者的名气不大，故而来听音乐会的人并不多，《月光》娓娓道来的旋律充盈在室内，衬得室内愈发安静。

你和梁嘉驹一同坐在胡桃木制的座椅上，他今天的穿着很是休闲，Paul Smith的浅彩虹条纹衬衫被他卷起半截袖口在手肘处，搭配着绒蓝的针织披肩，再没了先前见面时那股商务气息，显得温和许多。

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凝神倾听演奏。

比起他的云淡风轻，你却一直心神不宁，曲终鼓掌时也慢了半拍，引得他频频侧目。

又是一曲结束，他忽然拉住你的手腕，你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他颔首轻笑，以玩笑的方式打趣着你。

“本想着带你来这儿静静心，没想到倒是越听越不安了。”

“抱歉，嘉驹，让你扫兴了。”

你不免感到有些愧疚，梁嘉驹好心带你来听音乐会，你却无法克制住因为顾一燃的事情而胡思乱想，半点也没听进去，竟在不知不觉间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用感到抱歉。”

梁嘉驹唇畔漾起抹清浅的弧度，松开你的手腕，转而轻轻拍过你的头，体贴地移开目光，给你留出独自平复的私人空间。

“最后一首曲子了，摒弃外界的嘈杂，听自己的心就好。”

他的话别有深意，言语间循循善诱的引导着你，春风化雨般润湿你的膨胀的不安。

你定下心神，将注意力放在这最后一曲的演奏上。e小调的前奏开篇，波浪式地层层推进，熟悉的华丽曲调让你讶然挑眉。

“《夜曲第七章》？居然有人以这首为结束曲。”

“我看挺应景的，不断切换的曲调跟你现在的心情也没什么两样。”

梁嘉驹诙谐地打岔，同你开了个轻松的小玩笑。

你难为情地瞪他一眼，他加深噙着的笑意，慢悠悠地侧眸望着你。

吊灯打下的光明亮耀眼，染得他周身都携带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在你的记忆中，他似乎一直都是这般坚定地站在你的身旁，用温和的光芒照亮着你蒙上暗沉的时刻。

可你那短暂的爱早已同他交错而过了。

E大调的结尾越来越和缓，像是黑暗中终于觅得光明的释然。

回响的余韵拖得很长久，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显现出一种未尽之意，如同落下了出乎意料的桥段却戛然而止。

—

“今天是你生日，为什么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可以告诉我吗？”

在出音乐厅的路上，走在你身后的梁嘉驹冷不防发问。

你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同他——一个对你仍怀揣爱情希望的男人说出事实吧。

你的哥哥对你抱着隐秘禁忌的心思，你们之间的关系又很难道清，就在今早，他又因此而吻了你。

这样复杂，谁能说得出口啊。

“我在想，在一段关系中，我永远都是自私的索取者，无法回应相应的爱意，可为什么这样的我，也会被人喜欢呢？”

梁嘉驹听后沉默半晌，到出门的那一小段路，他也许都在思考着措辞去回答你的疑问。

“为什么不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付出者呢？比起那些以手段和策略进行的投资，你无意间付出的具象的爱，才是令人幸福的关键啊。”

阳光穿透云层，灿烂地倾洒而下，能够唤醒人胸腔处温暖的生息似的，让人对这样的照拂心生依赖。

你们面对着面，站定在门口，梁嘉驹一只手插兜，一只手将眼镜上推些许，他犹如可以包容一切的湖泊，轻而易举容纳了你的潮湿。

你忽然抱住了他，在他怀中静静流泪。

“今天还想着让你开心呢，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你突如其来的动作对他而言很是出乎意料，他愕然片刻后方才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你后脑的卷发，喟叹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