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沉疴

*Every day was as good as today was*

*如果每天都能像今天那么幸福*

*I can t wait until tomorrow comes*

*那么我等不到明天的来临*

*A moment in time is all that s given you and me*

*这一刻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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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海带你来的小饭馆藏在一条不知名的狭窄小巷中，小小的饭馆内的食客不少，颇有种座无虚席的架势。你和他来到店门口时，正好有空下的一桌。

“今天挺幸运啊，都没排队就能吃上。”

“那当然啦，也不看看谁是寿星。”

你侧过头，对他皱起鼻子，眯着眼得意地望向他。

姜小海没有说话，他盯着你，唇边溢出轻不可察的笑，你后脖颈被他自然覆上的手温柔地摩挲着。

“那就跟我一起进去吧，大寿星。”

—

你抽出纸巾细细地擦拭着桌面，姜小海见状饶有兴致地扒在桌上，俯下头看着你，与低头的你视线齐平。

“你手别放那，我还没擦到你那呢。”

你拍了拍他的手臂，他乖乖收回手，低敛的眼皮颤动着，将黑色瞳孔中的思绪遮隐而去。

“店里这么忙，估计店员也不会仔细收拾桌子，肯定还有油污的，不擦干净怎么行呢？下次吃饭前你也要注意一下。”

你耐心地解释道，再抬眸看向他时，他已经接过了你手中的纸巾，继续着你擦拭桌面的动作。

“之前以为你在生活上会迷迷糊糊的，没想到这么细心啊。”

你想起之前与他相遇时发生的一件件乌龙事件，忍不住发笑。

“要多细心也谈不上，只是眼里容不下半点污渍而已。”

他顿住动作，眸光凝注在你脸上，流淌着沼泽般的深邃。白炽灯的光照像是被冰块浸没过似的，冰冷眩目，筛碎的影子将白色光晕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块。

这时，服务员递来菜单。菜单很旧，纸已经泛着明显的黄，就连四角也因为经常摩擦而出现瘢痕。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或者忌口吗？”

你看一眼菜单，又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姜小海。

“你点你想吃的就行了，我不挑。”

他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向后直起身子，微倾着后背，斜着脑袋望着你，姿态随意却并不显得流气。

“溜肉段、地三鲜、小鸡炖蘑菇、松仁玉米、蛋黄焗南瓜，再来份……”

你自顾自地点菜，完全没注意到一边服务员大姐欲言又止的神色。姜小海听不下去了，带着些好笑意味地扬起眉。

“等等，我说这位 公主殿下，我们这儿菜的分量你是知道的吧？点这么多，你是要请全饭馆人都来尝尝吗？”

“这有什么，吃不完可以打包啊，六道菜也算凑个六六大顺的好意头了。”

姜小海听到你理直气壮的话，语气中染上丝无奈。

“你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还信这些。”

“人嘛，想要生活万事顺意不是很正常，毕竟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有祈祷，信这些当然无可厚非啦。”

你对他弯眸盈笑，将菜单还给服务员，顺带补充上了那道被打断的菜：雪绵豆沙。

“地三鲜换成长寿面吧。”

他蓦地出声，你下意识侧转回头，目光接触的一瞬之间，那分带着柔意的光芒从他不再阴沉的黑色瞳孔中透析出来。

“你说得对，那我也祈祷，”

他顿了顿，忽然凑近身子，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与你靠得很近。

“祈祷你今后的人生道路，延绵不断地顺遂。”

嘈杂声被动静默，你与他之间像是荡漾着温泉般的旖旎，他拍了拍你的头，笑时让你无法捕捉到一丝晦暗。

菜一道道被端上桌，你随意夹了几筷子。在气氛忽然静默下之后，你心中的疑窦渐渐浮现出来，对一无所知的他产生的好奇让你好几次欲言又止。

沉浸在自己心思之中的你未曾注意到他将你多动了几筷子的菜肴一一更换位置，移到了你的跟前，方便你夹菜。

在你第无数次咬上筷子后，那最后一道长寿面也出现了在桌子中间。

“吃不下了……”

你徐徐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神飘忽。

“一开始谁说的点这么多没关系的？这会儿耍赖来了？”

姜小海轻叹一口气，无奈又好笑地道，显然你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今天我是寿星，你就没有礼物要送我吗？”

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你将面分成了两份。

蒸腾的白色热气缭绕在中间，你悄悄打量他面容时只觉得这雾气将一切都遮得不甚明了，什么都无法看清。

“准备是准备了，你应该有其他想要的吧。”

心思猝不及防地被点破，你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拿稳，被他眼疾手快地握住手腕，稳住了动作，才没令面条撒落，使地面变得一片狼藉。

盛面的活顺其自然地就被姜小海接过了，你咬唇稍稍敛下眼皮，像是要把地面盯出洞来。

“我的一切在你眼前好像都是透明的，可你呢，你始终都没有让我看清过分毫。”

“所以比起生日礼物，我更想听你说的话，是发自内心想对我说出的话。而不是隔着几层玻璃，让人只能雾里看花。”

今早惊觉他可能同毒贝反有一定关联时的悲切涌上心头，满溢于朦胧的泪光中，滑落时的一瞬间被他用指腹轻轻拭去。

视线变得清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你眼前，躬身与你对上视线。

撞入他眸光的你如同进入扇没有把手的门，其背后是浓墨般的黑暗，重重交叠着的眸光安静地滞在空气中，他没有收回那丝莫名悲凉的潮迹，像烟一样弥漫不散。

“没说两句就掉眼泪，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这句话似是喟叹，又似是自语，全都逸散于被雨淋湿的森林深处。

你咬紧下唇，双手紧紧握住他将要收走的手。

“姜小海你要是敷衍我的话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你准备的礼物也别送我了。”

又是一阵泪如雨下，他盯着你的眼泪，忽然没由来地蹲在你的眼前，原先需要仰视着他的视角变成了俯视，他神情间流露着你看不懂的渺远。

“和你说说，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有关我的，过去。”

一段话被他分割成很多段，像是将自己也锯成了多段，他撕开其中一层鱼鳞般的膜，将一部分鲜血淋漓的旧疤剖出，经由翕动的唇，淡淡地吐露。

姜小海述说的故事中，前一半同郑北的过去重叠，你先是心中诧异，一时间止住了哽咽与抽泣，愣愣地直视他。

再听到他说起自己倒在雪地之上，被秦义喂了一口馒头才捡回一条命，你蓦然泣不成声，颤抖地搂住了他。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让你自揭伤疤，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语无伦次地道歉，心中愧疚地无以言表。

他似乎顿了顿，轻柔地抚摸着你后颈延伸下的脊背处，轻轻地笑出了声来，如同轻柔的棉花一样，裹住了你的鼓膜。

“算伤疤吗？可我都不疼了，你又在哭什么呢？”

你闻言哭声愈发得凶，他无奈地从你怀中探出身，下垂的眼角更显无辜，带着几分也不知是否为故作的无措，看上去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他抽出纸巾替你擦净泪痕。冰冷的机械表盘轻轻划过脸颊，你被激得一个冷颤。

“这个，给你的礼物。”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盒子，两枚华丽繁复的金色玫瑰耳饰盛开在丝绒黑布间，闪烁着灿烂的光。

“黄金的吗？你疯了买这么贵的？”

你深吸一口气，将抽噎咽回去，皱着眉拍了拍他的小臂。

“合金的，让我姐夫帮忙从外地出差时带的，你放心，不贵。”

姜小海似乎很乐在其中，动作十分自然地替你摘下耳上的珍珠耳钉，换上那朵金色玫瑰。

你们之间以一个近乎耳鬓厮磨的距离相隔很近，你甚至能感受到他眸光移动时电流般的细微感触。

在紧张的心跳下，相背的角度中，你没有发现他发现你颈间戴着那条繁花项链后骤然冷下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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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打包不会浪费，但最终辛苦的也只有负责拎袋的姜小海，他和你一前一后地走在略显昏暗的道路上，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小巷。

路走了一半，你冷不丁地停下步伐。姜小海很是敏锐，在你停下脚步的同时一并驻足，回过身来望着你。

“其实你认出来郑北是你哥哥了吧？”

虽是问句，可你心中已有了答案，姜小海遇到郑北时的种种表现同你相处时截然不同，这几乎是不用细想就能发觉到的。

“我也听过郑北的事，他从来没有抛下你的意思，只是他以为你早就死了，一直困在当年的阴影中无法自拔，这些年也经常去那个垃圾桶旁回忆那些曾经……”

姜小海沉下眼皮，所有情绪湮没在其中，浅浅的一缕灯光打在他的侧面，掩去他一半的面容。

“我知道说这些其实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少些恨，恨这种情绪太锋利了，升起的每一下都无异于是在自我凌迟。”

你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缓缓地抬眸，注视着他。

“不要痛苦，好不好，如果今天我有必须实现的愿望的话，那一定是希望你、希望姜小海，再也不要再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