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驯养

*Tender is the ghost*

*温柔就是*

*The ghost I love the most*

*我爱的那个灵魂*

*Hiding from the sun*

*隐藏在日光之下*

*Waiting for the night to come*

*等待夜幕降临*

—

未见其人，热热闹闹的人声率先传来，尤其是赵晓光和郑南的打闹声，即使隔着门也都清晰可闻。

钥匙转动锁芯发出轻脆的响动，热水烧开后的嗡鸣也随之加入。

“来，快进来。”

顾一燃招呼着身后三人进门，你在此同时，也恰巧结束了手上沏茶的动作，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

“哎哟小满你也在啊。燃哥，你这屋挺敞亮啊。箱子搁哪儿？”

赵晓光左手挟着箱子，随意地环顾一圈四周，复又扭头看向身后的顾一燃，询问着顾一燃这最后一点行李该放在何处。

“放那个电视柜上就好。”

顾一燃随口答应道。

郑北是最后一个进门的，那门框竟比他还矮了些许，他不得不俯下身方能进入。

他神色复杂地扫视着屋内的设施，又看了看端着茶水的你，满脸怅然若失，几乎藏不住一点情绪。你乐了，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们随便坐啊。”

顾一燃客气地招呼着，接过你端着的托盘，放在眼前的茶几上。郑北伸出的手尴尬地落空，他闻言也没客气，径直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酸酸地开口。

“你们这动作挺快啊，前两天还住院呢，这就房子找好了？”

“那我可不敢居功了，这是哥哥自己先看好的房子，他要跟我一起，也不知道得对比纠结多少家呢。”

“嗯，出院那天就找了，多加了点钱，中介动作比较快。”

顾一燃将瓷质茶杯一一分给郑南和赵晓光，淡淡应答。郑北抿唇不语，紧绷的视线绕过放着你和顾一燃洗漱用品的洗漱台，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很不是滋味。

也许他是觉得顾一燃因为他的气话才搬走的吧。

你见状，也拿起一杯茶，将茶递到郑北眼前，试图靠茶水稀释掉这人身上浓浓的酸味。

“上好的凤凰单丛，我同事从花州寄来的，北哥尝尝看？”

他接过茶盏，瞥你一眼，唇不自觉地扬得极高，宛若勾起一丛焰光。

末了，又像是想起什么，迅即收回笑意，绷着张脸小心着试探开口。

“刚搬过来倒是熟门熟路啊，还挺有女主人的感觉。”

语毕，郑北将茶水一饮而尽，镇定自若。

“交房租那天就和小满一起来过一趟了。”

顾一燃低头替你回答郑北的阴阳怪气，顺带拿起桌上的茶壶，抢先一步帮你给郑北满上了茶水。

“啊～～那你打算跟你哥住一起了？李婶那儿的房子你什么打算？”

女主人。

这三个字让你想到了些尴尬的回忆，这间屋子的房东大姐热心极了，之前竟打算给顾一燃牵条红线。

顾一燃怕麻烦，顺口说了自己孩子都已经上了小学，房东大姐也不再提了。第二回你和他一同看房时，那大姐显然把你当作了顾一燃的“妻子”，打趣你时用的同样也是“女主人”一词。

忆及此，你脸颊发烫，羞恼地瞪他一眼，嗔怪地回复。

“你这思维都发散到哪里去了，我不久前刚续交的房租，怎么可能退租。”

听到你的话，方才收起的笑意方才又从郑北脸上诞生。

“诶，顾老师，你那门咋还上锁了呢？”

郑南疑惑的问句恰如其分地打断了这绵长的尴尬，身处飓风中心的你向郑南投去感激的目光。郑北将你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复又看向紧锁的房门上下打量，若有所思。

“啊，那是房东的储藏室，我租的是一室一厅，所以这个房间得锁着。”

“那……我能去卧室看看不？”

郑南的话语落下，郑北罕见地没开口笑怼自家妹妹。他收回视线时的动作格外严肃，似乎看穿了顾一燃的欲盖弥彰，却并未开口戳穿。

“不是，你一小姑娘进人大老爷们卧室干嘛……”

赵晓光接过这根与郑南拌嘴的“接力棒”，大声嚷嚷着自己的不满，郑南紧跟着回怼。

吵闹声被你抛之脑后无暇顾及，当下的你颇为惊异郑北的识人入微，只得瞪大了双眼望向他。

你当然知道事情的原委并非顾一燃找的托词那样，那个房间具体存在着什么，你也不甚清楚。可仔细想想，顾一燃想方设法都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除了李文龙，也没有别的了。

可郑北不知道啊。

可能仅仅只凭顾一燃的神情与话语，他便察觉出了他的隐瞒。

“我发现你这房东挺有意思的啊，人家明明是两室一厅的房子，他把东西搬走，那直接价格翻倍，他不，他非锁一门，就按一室一厅租给你，你说他图啥呀？”

“那我哪知道。”

郑北还是没憋住气，待赵晓光和郑南忙着参观卧室时，忍不住用话刺挠顾一燃。

“不是，顾老师，你这房间怎么还有梳妆台呢？上面连化妆品都有。”

赵晓光的询问虽然完全不经大脑，一下竟又戳中关键之处。随着郑北一声冷笑，你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顾一燃自己的房间就是上锁的那间，这间自然是给你准备的。

“你傻呀，小满万一要来呢，顾老师不得给小满考虑考虑啊！”

郑南替顾一燃找好了理由，顾一燃没和郑北对视，反倒喝了口茶，看上去格外心虚，只是自己浑然不觉。

“顾老师，我发现你也挺有意思的。这两天跟你聊天啊，我感觉你非常地不实在。”

“我办案实在不就行了吗？私生活就没必要什么都交代了吧？”

你受不了这两人间打机锋的场景，只觉得如芒在背。你当机立断落荒而逃，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到电视柜前，拆开先前赵晓光带来的箱子，从中拿出一个崭新的黑色公文包。

是你特意设计的定制款，里面的夹层也是通过顾一燃的口述严格设计而出的，用来分类摆放文件与物品，送给郑北再合适不过。

“怎么就没必要了呢？老舅都说了，咱们专案组那是一个大家庭。你说你一个外地人，在哈岚人生地不熟……”

郑北陡然拔高了音量，你能听出他口吻中一丝无可奈何的隐怒。

你拿着公文包，来到他身边坐下。他愣愣地看着你动作，竟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不由分说将包塞在他怀中，试图靠转移他的注意力来替顾一燃分担火力。

“……这是什么？”

他双手拿着公文包，声调像是坠落似的下降，讷讷地盯着你。

“送给你的公文包，你之前的那只得换了，都用秃噜皮了。”

“送、送我的啊……”

郑北有些结巴，反复抚摸公文包皮面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爱不释手。过了半晌，他长叹一口气，感慨道。

“你们俩兄妹一个比一个会训狗。”

“郑北你好好说话……”

顾一燃不忿地重重放下茶杯，被你的笑声打断。

“郑北，你知道《小王子》吗？”

你扭过头，聚焦在他眼眸上的目光柔和至极。

“啊？”

郑北被你的目光缠得反应呆钝了几分。

“书里提到一个名为‘驯养’的概念，意指人与人之间建立羁绊的过程。提出‘驯养‘这一概念的狐狸对小王子说：‘你要非常有耐心’。”

“语言是误解的根源。”

“我们彼此之间互相靠近，其实就是互相驯养，我们每天都会坐得离你更近的，请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

你歪着脑袋，对他眨了眨眼，眸底还带着几分深切笑。

“而且，你才不是普通的狗呢，你是最帅的杜宾啦～”

郑北没有应和，只一味地紧盯着你，久久无法移开视线。日出时天际晨昏交融的那一刻，暖橙吞噬郁蓝，用光新建了个世界。

顾一燃尤其沉默，摩挲着瓷质茶杯杯沿不语。郑北看向你的目光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从过去到现在无数次望向你时的目光。

缱绻着缠绕，像是藤，要将她嵌进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