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自习课下得很快，不过一分钟教室便陆陆续续有同学出来，校园又恢复片刻的热闹。

“陆黎们”一齐走到宿舍门口，深深吐息后，下定决心迈步进去。

同学陆黎。

路遇的舍友上前几步，微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后与其聊了几句。

经门一刻，如同虚浮的影子般，整个楼道的人竟慢慢变得透明，几步路后小鬼似的消隐不见。

小陆黎加油，陆……

话语未毕，却早已掠过耳畔，回荡在脑中。

这是过去同未来的最后一句话。

陆黎你也是。

微弱的灯光极有规律地闪烁预示着将要熄灭，同真正消亡前的警告般。

沉重的脚步声正在头顶不远处的楼层。

怪物禁——行——

陆黎我是来和你谈判的！

陆黎大声喊道。

寻着脚步声，陆黎将匕首护在身前，慢慢往楼道深处退去，保持距离。

陆黎我知道，我之前来过，以为是怪物，肯定对您做了些十恶不赦的事。但这一回，我是去救人，他被带去那边了，我要将他带回来！

陆黎您是维持多个世界正常运行的英雄，是神！但我想将他带回原来的世界，求你再放我过去一次！

陆黎您就当我也在维护秩序吧！

怪物的脚步愈来愈近，几乎晦暗的楼道里，陆黎却在前方明显看到它的轮廓。

怪物的呼吸声充斥着整个空间，陆黎只感沉重，仿佛它无处不在。

怪物消——亡！

发号施令一般，陆黎撒腿往楼上冲去。

黑暗里的寂静，只有脚步与呼吸的追逐战。

陆黎冲向三楼，接连尝试了几扇门，却发现都被牢牢锁死，丝毫没有给她留下进入的余地。

电梯没有运作，于是更加没有办法。不浪费时间，又向上奔了一层。

那怪物紧随其后，然而由于它动作笨拙，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最终，陆黎来到自己的宿舍门口，发现它正虚掩着，似乎正好等待着自己进去。

陆黎太好了！

管不了这么多，陆黎缓缓转过头，凝视着怪物呼吸声传来的方向。在那幽暗的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眯眼细看，一条手臂若隐若现。

陆黎怎么这么快！

陆黎立刻钻进宿舍死死锁住门。

柜子虽然有重量，但要是抵上恐怕也无济于事。

况且，神秘人发的信息里，明确表示那通道在怪物腹中，那么之前通过缝隙看到的那块破布背后，就是入口！

眼下，要么与它谈判，要么，输赢逼迫。

宿舍门还算厚，应该能抵个分钟。

怪物的移动速度似乎变慢了，陆黎往猫眼盯了一会儿，那脚步声才逐渐逼近。

陆黎我只想去带他回来，这是最后一次！

怪物开始一下一下踢门，陆黎拼命抵住门锁，大喊着：

陆黎看你是会说人话的，怎么就不能给个回应啊！

门已经变形，就快支撑不住。眼看门就要战败，陆黎只好往后退去。

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砸向窗户，玻璃四散飞溅，碎了一地。

一脚踏上窗台，顺势就往外翻，双手扒住窗沿，不小心沾了几粒碎玻璃。管道近在咫尺，陆黎紧扣窗框，利用脚的借力往旁边一弹，成功抱住管道。

听见怪物已经进来，陆黎又大声说道：

陆黎我们能好好说话的，就绝不动武！要是说不通，我们再打！

怪物扒在窗台，探出一个头来——是“恶魔”，就这么空洞地与陆黎对视。

陆黎谈不谈！

怪物缩回宿舍，随着震裂一声传来，整个窗户掉了下去。

陆黎！

怪物探出那只硕大的爪子扒在窗沿，现在，两个头都探了出来。

“天使”那只晶蓝色的眸子终于看见陆黎，指挥着“恶魔”的爪子去够，试图抓到她。

陆黎往上爬了一段距离，低头看着怪物伸出的两个头，脑子里竟然幻想着当怪物再探出些身体，自己就跳下去砸到怪物身上，垫着它玩“跳楼”。

陆黎既然不谈判，咱们就打一架！

陆黎有本事就……

怪物再次退了回去，不过半分，只听里面传来几声嘶吼，整栋楼开始颤动，几秒后——竟然倒了？！

陆黎紧紧抱住管道，所幸大楼并没有坍塌断裂，似乎是怪物将其转成平面，正一举爬出窗。

陆黎你还真要打啊！

此刻，陆黎无奈从管道上站起，落在墙壁上。

整栋楼的灯光从窗户射出，照亮整个“赛场”。

陆黎将匕首当成刺刀，趁爪子袭来之际，一个滑铲转到怪物身后冲着它的手臂滑了一刀。

怪物极速转身，朝她的方向扑去。陆黎往旁边躲逃，却踩空在窗边，趔趄往后仰，一个屁股蹲儿砸在窗户上。

陆黎嘶——

顾不得疼痛，陆黎赶忙爬起身，将匕首紧紧嵌在手里。

又见怪物袭来，陆黎将身一扭，迅速来到它的左后方，趁其转身之际，已经攀上了它的背。

怪物的爪子迅速捉住陆黎的小臂企图抢下匕首。来不及，她的右手一挥，匕首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几乎是贴着那怪物的颈侧，稳稳地转移到了她的左手中。

趁其不备，陆黎用匕首抵着“恶魔”露满筋肉的脖子，一手揪住“天使”的头发，踩着背蹲站在那怪物肩膀上，将匕首逼近“天使”的后脖颈。

陆黎你想留哪个头？

陆黎算你输还是我赢呢。

陆黎挪了挪脚，发现两颗头之间有一长条缝合的疤，且分界明显。

陆黎你竟然真的是嵌合体。

陆黎谁做的？

怪物突然愣住，没了动作。

陆黎应该不是我吧？

陆黎现在可以谈谈吗？

陆黎我并不想伤害你，但必须需要你开门！

陆黎听懂了？

顷刻之间，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恶魔”的嘴张得老大，口水缠绕在那堆张开的锋利的牙齿上，吼声不大，却仿佛要吞了面前的一切。

“天使”的一只眼睛已经糜烂，但泪水仍如泉涌般坠落在陆黎手臂上。

陆黎怎么了？

陆黎觉得十分不对劲。

怪物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制，就像正在承受主人不满的惩罚。

“砰”地一声，那怪物十分痛苦地跪倒在地。

见状，陆黎翻身从它身上跃下，手中的匕首依旧稳稳地指向那颤抖的身躯。

陆黎我说错什么了吗？

黑暗里，除了“天使”剩下的一只蓝眼，只有手里的匕首手柄处镶嵌的一小块红色石头散着暗淡的光。

陆黎往右边移步站稳，仔细观察，却发现“天使”似乎并不跟随自己，而是一直注意自己——身后？

可顺着眼神看去，却是十分安静，漆黑一片。

陆黎你在看什么？

陆黎谁！出来！

陆黎朝着怪物跪着的前方大喊。

陆黎我看见你了！

陆黎你不回答我可就过来了！

陆黎作势几句——无事发生，却感受到怪物轻柔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似乎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陆黎你说，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陆黎将声音放小了些。

陆黎能把灯打开吗？

怪物一句未答，像雕塑般死死地跪在那。

陆黎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也许我能帮你？

可转念间陆黎又后悔说出这句话。

毕竟能驯服这样一个怪物，先不断定是敌是友，但其能力定是不可估量的。

所幸怪物仍旧保持沉默，陆黎深吸一口气道：

陆黎我只想最后一次去到那里，让他回归本源，你能听懂吧！

怪物轰隆着喉咙，喊出几个字。

怪物回——归——本——源——

陆黎对！我发誓，把尽快他带回来，绝对不做其他违背的事！

陆黎反正我回来也要通过你那道门，到时候，你和我一起算账！

陆黎我会回来的。

见怪物一动不动地跪趴在地上，陆黎等得有些不耐烦，胆子也大了些，蹲下来抓住“天使”的下巴抬起来对准自己，顺势将怪物腹前的布挑掉。

陆黎怎么打开？

陆黎伸手探下去观察，这道雕满繁杂的花纹且凹进去的石门让人眼前一亮，里面竟会溢出光点。光点掠过之处可以看清左右两边各有个人像，右边的分明就是“天使”模样。

陆黎这上面是你们？

陆黎你们原本是分开的？

诧异与惊讶充斥开来，两个正常的人如何会变成如此模样，就像被削掉某些部位，强行揉在一起——和自己的匕首异曲同工。

而且刚刚怪物的痛苦模样，看起来的确被什么控制，不，不是控制，是驯服。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厉害，深不可测，深不见底。一切未知。

陆黎下了决心。

陆黎我会很快回来，寻找办法让你恢复一切。

“天使”睁大眸子，泪水打湿脸颊。

陆黎信我，我说到做到！

陆黎遵循自然，恢复自然，不是吗。

怪物终于慢慢站起身，伸出一根指头直直插入门的缝隙，从上往下滑动，伴随着嚎叫声，从门内射出道光，在眼前铺开成投影，刚好够陆黎进入。

陆黎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