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黎看着她,总觉得上官浅此话别有用意。她指尖轻叩着温热的茶盏,目光掠过上官浅刻意放柔的眉眼,忽然看向窗外的白色杜鹃花,轻笑一声:
花黎“我瞧院子里杜鹃长得实在好看,被姑娘照料的极好,这倒是越发想看看姑娘培育的莲花醉流霞了。”
上官浅顺着花黎的目光望向窗外,指尖轻轻抚过茶盏边缘,唇角笑意温婉如常:
上官浅“长老谬赞了,不过是些寻常花草罢了。”
她顿了顿,垂眸整理袖口褶皱,语气温软如绵。
上官浅“若长老不嫌弃,我这就去后园将‘醉流霞’取来,也好让您瞧瞧它晨露未晞的模样。”
花黎目光似笑非笑落在上官浅脸上:
花黎“有劳姑娘了。”
她微微侧身让开路径,看着对方转身时袖摆划过的弧度,脸上笑容微减。
宫远徵盯着上官浅离去的背影,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凑到花黎身边压低声音:
宫远徵“姐姐你看她那假模假样的劲儿,指不定在莲花里藏了什么鬼名堂!”
花黎轻拍了拍宫远徵的手背。
花黎“你何时能消停点。”
宫尚角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垂眸用银筷轻轻拨弄着碗中米粒,余光却如细网般将花黎每一个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在花黎看过来后他轻轻扬声唤了句“撤膳”,话音未落,门外便有侍婢悄然走进,利落地将杯盘撤下。他指尖轻点桌面,目光沉向花黎:
宫尚角“长老今日来,该是为雾姬夫人的事吧。”
花黎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
花黎“你们和子羽的事我不插手。”
随后她目光一凝,语气陡然严肃,说出了另一件事。
花黎“云为杉昨夜通过了密道去陪子羽一块闯关了。”
这条消息花黎是自己的手下那得知,同时后山的雪重子也写了信过来。并且人在机关通道里晕了过去,还是雪重子的人把云为杉带了出去,如今已经和宫子羽碰面。
宫尚角听闻此言,指尖叩击桌面的动作骤然停住,眸色沉得如同墨夜:
宫尚角“密道里面机关重重,她一个女子……”
话未说完,宫远徵已猛地站起身,袖中暗器“咔嗒”弹出半截:
宫远徵“果然是无锋的人!哥,咱们现在就去把她和上官浅一起解决了!”
宫尚角抬手制止了弟弟的冲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他尚未开口,花黎已抬手按住情绪激动的宫远徵肩头,安抚道:
花黎“如此急躁,我哪句说云为杉就是无锋刺客,哪句又说上官浅是无锋刺客了?”
宫尚角沉声道:
宫尚角“如今只能看出云为杉是个会武的女子,并非她表面那般单纯弱小,往后定要多加提防。”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
宫尚角“至于上官浅,虽不知她是否会武功,但她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刻意,也需一并留意。”
宫远徵“哼”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暗器匣子,眼珠转了转道:
宫远徵“哥,要不让我去试探上官浅?我就说府里新到了点心,给她送过去时趁机瞧瞧她的反应。要是她眼神闪烁或者手劲不对,说不定就能看出会不会武功。”
花黎眉梢微挑,目光带着几分无奈掠过宫远徵,转而看向宫尚角时语气依旧沉稳:
花黎“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急。”
她指尖轻点桌面,视线扫过二人,从容道:
花黎“若真是无锋的刺客,过早试探只会打草惊蛇。”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宫尚角脸上,却并无多余情绪,只淡淡道:
花黎“先按兵不动,暗中留意便好,不必急于一时。”
宫尚角闻言,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目光沉沉看向花黎,似有深意却未多言,只微微颔首道:
宫尚角“长老所言极是,确需从长计议。”
宫远徵撇了撇嘴,虽不甘心却也知花黎所言有理,只是攥紧了腰间的暗器匣,低声嘟囔:
宫远徵“那也不能就这么由着她们在宫里晃悠……我去前院盯着,总能发现点什么。”
说罢,不等宫尚角和花黎回应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花黎无奈,但也知道远徵做事虽易冲动但她已经把一切讲明,他自是有分寸的,便任由他去了。
宫尚角目送着宫远徵离开的背影,又将视线转回到花黎身上,喉结微微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木纹,仿佛在掩饰心中翻涌的情绪,良久才缓缓道:
宫尚角“你近来……可还安好?
花黎抬眸看向宫尚角,见他眼中难得流露出关切,心中微动却面上依旧平静,只端起茶盏抿了口:
花黎“自然安好,倒是你,近来为宫门事务劳心,倒要多保重。”
她指尖轻划过热瓷杯壁,状似随意地续道。
花黎“不过前几日运功时忽觉内力滞涩,竟连寻常招式都有些使不顺畅——你说,莫不是我这把骨头真的该歇歇了?”
说着抬眼望他,目光里似有探寻之意。
宫尚角握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喉结滚动两下才压下嗓音里的异样:
宫尚角“许是伤没好全,我让远徵给你开些调理的方子。”
他避开花黎的目光,转而看向窗外。
宫尚角“无锋之事棘手,你不必亲自涉险,有我在。”
花黎盯着他紧绷的侧脸,忽而轻笑一声:
花黎“你倒比我还像个长辈。”
她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舍利子手串。
花黎“只是那滞涩感来得奇怪,有时连脉象都跟着虚浮……远徵那小子鬼主意多,不如让他瞧瞧?”
其实花黎压根就没察觉出自己脉像有什么问题,只是冥冥之中花黎觉得他们兄弟两个当是知道点什么。
花黎话音落下时,恰好有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腕间的舍利子上,泛出温润的光。她垂眸看着那抹光亮,忽然又道,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花黎“不过是随口一提,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抬眼时目光已转向远处的廊柱。
花黎“宫门如今多事之秋,你还是多想想如何应对无锋吧。”
宫尚角喉头微微发紧,看着她刻意移开的视线。窗外的杜鹃被风卷落几片花瓣,正无声飘进半开的窗棂,如同他此刻纷乱难平的心绪,宫尚角觉得花黎定时知道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只听见自己干涩的呼吸声与檐角铁马的轻响交叠,最终化作一声被风揉碎的低唤:
宫尚角“花黎……”
花黎闻声抬眸,目光掠过宫尚角紧蹙的眉头,又落回廊外那株被风吹得摇曳的杜鹃上。
花黎“前几日在后山,”
她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花黎“看见一株快要枯死的玉兰,倒和我如今的样子有些像。”
话音刚落,檐角的铁马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碰撞,惊飞了停在枝头的灰雀。宫尚角猛地抬头,撞进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落寞。
宫尚角盯着她泛白的唇瓣,窗外的日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蔽,廊下的光影骤然暗淡。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每一声都撞在耳膜上,震得胸腔发疼。
风穿过庭院,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像极了他此刻无法言说的恐慌。
宫尚角“胡说什么。”
他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镇定。
宫尚角“玉兰耐旱,只要悉心养护——”
花黎“可有些东西,从根子上坏了,”
花黎打断他,目光落在远处被云雾笼罩的山峦上。
花黎“再怎么护,也是徒劳。”
她顿了顿,忽然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
花黎“就像我这身子,你我心里都清楚,不是吗?”
宫尚角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霜。他望着花黎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喉间涌上的苦涩几乎要将他淹没。
宫尚角“我不信。”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花黎“宫尚角。”
花黎忽然抬眸,唇角漾开一抹极淡的笑,像雪落梅枝般清浅温柔。她的目光掠过他紧绷的侧脸,落在廊外那片被阳光铺满的青石板上,心里却泛起一阵微澜:
不过是前日察觉脉象异常时随口试探,竟真从他慌乱的神色里印证了最坏的猜想。
这念头让她指尖微微发凉,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和的模样,垂眸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才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他因焦虑而轻颤的眉骨上,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花黎“其实你不必这样……我并非经不起事的人。若真是天命如此,与其困在这忧虑里,不如趁还能走动时,多看看宫门的月色……”
她的目光落在宫尚角紧攥的拳头上,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像极了檐角将融未融的残雪。花黎垂眸时,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影,轻声道:
花黎“今日的月亮该是满月,从前总说忙,倒忘了好好看看。”
宫尚角喉头滚动,视线胶着在她泛白的唇瓣上。她忽然轻笑一声。
花黎“还记得远徵小时候吗?总躲在柱子后面看你议事,被发现时就举着药草喊‘哥,这能治咳嗽’。”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板上,她的眸光掠过他紧绷的侧脸。
花黎“如今他都能独自研制解药了,时间过得真快。”
花黎“能看着你们一步步走到现在,”
花黎抬眼望向远处宫墙,风卷起檐角铜铃,叮咚声里仿佛还夹杂着少年们的脚步声。
花黎“我没什么可遗憾的。”
上辈子的事早已过去,这辈子……遇见你们,真的,不遗憾。

苒池棠(槐南)一个大长章,因为要卡12的点所以提前把草稿发出来了,抱歉抱歉
苒池棠(槐南)以后要是看见没有标题都不要看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