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在黑暗狭窄的检修通道里疯狂下坠。
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连滚带爬。冰冷的金属管壁刮擦着她的皮肤，留下火辣辣的疼痛。她根本顾不上，只能依靠之前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以及白芊芊模糊提示过的路线，拼命向下。
头顶上方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追兵也试图进入检修通道，但成年男性的体型在其中显得过于笨拙，反而暂时阻滞了他们的速度。
这为她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
她终于落到一个稍微宽敞的平台——这里是整栋楼空调外机群集的设备层，管道纵横，巨大的外机嗡嗡作响，散发着热风，形成了天然的视觉和听觉屏障。
按照记忆中的“图纸”，她应该向左……
她猛地扑向左后方一个被巨大通风管道遮挡的阴影处。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她用力一推，栅栏的一侧竟然无声地旋转开了——显然提前做了润滑处理。
后面是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维修通道，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没有犹豫，她立刻钻了进去，然后反手轻轻将铁栅栏拉回原位。
几乎就在同时，她听到设备层平台传来沉重的落地声和男人的咒骂。
“妈的！人呢？！”
“分头找！肯定就在这层！”
“通知下面的人守住所有出口和可能的落脚点！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脚步声在附近来回响动，手电筒的光柱在管道缝隙间扫射。林薇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整个人紧贴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
她能听到他们就在栅栏外几步远的地方走动、交谈。
“……会不会从那边检修口跳下去了？”
“下面是绿化带，摔不死也得残，派人去看！”
“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都搜一遍！”
一束光扫过她藏身的铁栅栏，停留了零点几秒。林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但阴影和管道形成的死角保护了她，光线移开了。
“这边没有！”
“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薇不敢立刻动弹，又屏息等待了漫长的几分钟，直到上面的喧闹声似乎转向了楼下和其他方向，她才敢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气。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与掌心的伤口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阵阵眩晕。
她成功了……暂时。
白芊芊给她的“逃生指南”就像刻在她脑子里一样。那个女人仿佛能未卜先知，算准了每一步，包括顾家的人会如何反应，包括她该如何利用周围的一切——那个老太太，那个保安，甚至一条狗，还有那个提前放置好、用作障眼法的小型爆燃装置（她直到塞进去的瞬间才猜到那是什么）。
而最后扔出文件袋，既是为了祸水东引，制造更大的混乱，或许……也是一种交差？证明她完成了“诱饵”的任务？
那文件袋里到底是什么？空的？还是真有某些足以让顾家投鼠忌器的东西？
她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顾家启动了“清扫程序”。从顾琛那扭曲狰狞的表情和最后那句“无限制授权”来看，这意味着一场不死不休的全面追杀。
二十四小时。
她必须在这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一线生机。
按照白芊芊的指示，通过这个维修通道，可以到达这栋楼的地下室，连接着一个废弃的旧管道系统，能通向西侧相邻的老旧商业区。那里人员复杂，监控稀少，是摆脱第一轮追踪的最佳地点。
但她能相信白芊芊吗？
那个女人冰冷又带着一丝满意的嘴角弧度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像是一个高超的棋手，冷静地布下棋子，包括她林薇。
可如今，她除了沿着这条“生路”走下去，还有别的选择吗？落在顾家手里，只会更惨。
林薇咬咬牙，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和恐惧，开始在一片漆黑中，沿着狭窄的通道向前爬行。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她不敢停。
（镜头切换：对面楼顶）
白芊芊轻松地接住那个飞过来的文件袋，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她的注意力始终在对面天台混乱的场面和林薇最终消失的那个检修口。
耳麦里传来一个冷静的男声，略带一丝电子音处理后的痕迹：“‘蝉’已成功脱壳，进入预定通道。顾家的人被引向了错误方向。第一阶段完成。”
白芊芊脸上那丝极淡的、冰冷的笑意消失了，恢复成一潭深水般的平静。
“监控清扫情况，确保她安全离开第一封锁区。”她低声吩咐，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另外，顾家启动了‘清扫程序’，优先级最高，无限制授权。”
“明白。威胁等级已提升至最高。我们的人会进入静默潜伏状态。‘货物’如何处置？”男声问道。
白芊芊这才低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牛皮纸袋。她很轻易就摸出来，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文件，只有一叠大小相仿的硬纸板。
一个空的诱饵。
真正的“东西”，早在林薇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白芊芊的人调包了，或者，它从来就不在那个文件袋里。整个取件过程，包括之后的追杀，都是为了验证某些信息，逼迫顾家露出更多马脚，同时……也是对她林薇的最后一次测试。
测试她的急智，她的求生欲，她是否能在绝境中严格执行指令。
她通过了测试。
所以，她现在成了一枚……更有价值的棋子。
“货物已安全。”白芊芊淡淡地说，“按原计划进行下一步。让我们给顾家的‘清扫’行动，增加一点……乐趣。”
她转身离开天台边缘，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的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镜头切换：顾氏总部）
整个顾氏集团的庞大机器，因为顾启山的一句命令，悄然改变了运作模式。
表面依旧光鲜亮丽，运转如常。但在地下，某些阴影中的脉络开始高效而冷酷地搏动起来。
数小时后，顾琛收到了第一份报告。
“目标林薇从设备层检修通道逃脱后，疑似进入了废弃的旧城区管网系统。我们的人正在深入搜查，但那里环境复杂，需要时间。”
“接到线报，西区码头、南郊物流园等地，似乎有异常人员活动迹象，与……可能与之前调查白芊芊的背景时遇到过的模糊线索有关。对方很警惕，我们的人一靠近就消失了。”
“另外，技术部门截获到一段经过高度加密的短暂通讯，源头发射点就在目标消失的片区附近，无法破译内容，但信号模式很特殊，不像是普通黑市用的。”
顾琛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阴鸷取代。
白芊芊……果然不止一个人。她背后有一个组织严密、能力不俗的团队。
而林薇，这个他曾经以为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竟然真的成了对方捅向他的一根毒刺！
“继续搜！加大力度！把西区所有地下管道给我翻过来！悬赏令发出去，黑市、道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参与，只要提供有效线索，赏金翻倍！”他冷声下令，“至于白芊芊和她背后的人……给我盯死那些异常点，放长线，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是，顾总！”
手下离去后，顾琛打开一个加密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份关于白芊芊的厚厚档案，但很多关键部分都标注着“疑点”、“信息不足”、“可能伪造”。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档案上白芊芊冷静的照片。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要什么……”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游戏才刚开始。看看是你先找到所谓的‘证据’，还是我先把你，和你所有在意的人，全都‘清扫’干净。”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他的私人安保主管。
“给我安排一下，我要去见一位‘老朋友’。或许他能告诉我，最近是哪些不知死活的虫子，敢在顾家头上动土。”
城市的光影在他身后交织，勾勒出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
林薇在黑暗中爬行，追寻着渺茫的生路。
白芊芊在暗处布局，落子无声。
顾家张开了獠牙，誓要清除一切威胁。
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滴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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