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醒来之后也是头脑发蒙,窝在竹榻上定定的看着他,猫头傲娇一撇,眼神犀利的盯着周师叔。
黄昏已至,下一秒“砰”的一声,变回了人形。
一条腿盘在竹榻上,一条腿耷拉在榻边,头发凌乱披散着,白鬓垂在胸前,一双幽瞳快速扫过几人。晏无师冷哼了声
“本座不喝。若喝也行,你们出去,让阿峤留在这里喂本座”
在主人家逐客主人,怕是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了
夕阳的余晖映入窗内,沈峤心有所感,忙向师叔告罪,解下道袍盖在了大猫身上。摸着大猫乌亮的毛发安抚,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大猫又变了回来。
拉着衣襟把那道袍往上围了围,严严密密给人遮盖住了。无奈只得起身行礼说道
“如您所见,每到黄昏,晏宗主便会从那术法中暂时恢复。今日事起突然,我身边也没提前备下衣物,不知可否劳烦师叔借一套衣裳与我?”
周师叔指指点点说道
“你这娃娃,真是没大没小!瞧你年纪轻轻,怎么说起话狂的没边?当年掌教师兄都不会如此对我说话。看在阿峤的份上,借就借吧。”
青羽放下蜜水,拿来一套蓝布衣衫,便和周师叔一起去了外间。
“晏宗主,周师叔识得西域文字,咱们一会儿好好的向他请教,他定知无不言。来,先换上衣裳罢,这衣裳像是师叔年轻时穿的呢。”
沈峤坐在榻边替他整理衣着。
“如周师叔所言,本座年轻,自然有狂妄的资本,不然老了就狂不起来了”
晏无师老实巴交的坐在榻上任他整理着身上的衣物,几处不是很合身,尤其是胸口那一块,捂得严严实实。抓住两边衣襟扯开了些,坦然的露出结实胸膛,就地一坐
“年轻时候的品味就这么差,看来这老了品味差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伸手指了指几个俗气的摆件,啧啧几声
“即使祁凤阁在世,本座照样这么狂妄不羁。不过今日看在阿峤面子上,尊称你为一声师叔,还有…本座不是娃娃,同样本座也不老”
沈峤方为人整理好衣物,周师叔便摇着羽扇走进屋来,瞧向坐在地上的人咧嘴一笑,语气里颇有几分揶揄的味道
“够狂,像我年轻时的样子。会不会就是因为你太狂了,所以才被仇人变成猫?”
沈峤闻言,忙向周师叔递去个眼色。周师叔哈哈大笑,又接着说道
“阿峤莫急,老道是和晏宗主开玩笑呢。晏宗主,你身上的术法其实并不难解,不过在此之前,”
说着他便拽过一张竹凳,大大咧咧地坐下,收敛了脸上的玩笑之色变得严肃。
“还得劳你好好的和老道说一说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老道我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将本座变成猫,还不如杀了本座”
晏无师撑着身子坐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拥着他坐在榻边,身子一倾枕在他腿上翘着二郎腿
“北牧人在狐鹿估死后,老实了一段时间,不过没多久,就有了新的活动。所以我便亲自前去,只知回来路上,擦肩一位蒙面女子,她身上散着异香,虽及时闭气,还是不小心吸入了些,之后…就这般了。我身上的药若真是西域药物所致,那也就说明北牧人已寻到了下一个合作者”
他脸色微微凝重
“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西域,一个擅长用魅术与蛊毒的外域…还真是让人觉得不爽”
于是闭眸轻叹了口气,转身抱住沈峤的腰
“本座还未与阿峤腻歪够呢,就又要掺和这破江湖的事。不过听说西域女子各个美艳,身着异风服饰………阿峤,改日你也穿给我看好不好?”
也不管周师叔在不在,对他那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女子用香竟如此了得。幸好你及时闭气,至少还有半日得已恢复,否则可就麻烦了。”
听他说完经过,沈峤也是后怕不已,更没料到当着师叔的面,他会说出此等让人羞耻的话,面红脸赤在他手背上轻捏了一把。
“莫要胡说……”
周师叔活到这个岁数,对于两个年轻人的“打情骂俏”已经见怪不怪了,而青羽到底还是个少年,见此情景早就红了脸。
周师叔拿出那本藏书楼里寻来的书细细翻过一遍,指着那图画下方的文字说道,
“这是古波斯国的文字,大致是说运功导出毒质的法门。晏宗主所中的毒香正可用此法逼出。不过,这套功法运行起来十分霸道,浑身热气蒸腾,一不留神便会走火入魔,轻则真气逆转,重则武功全废。你们看这几幅人像,一阴一阳,成双成对,可见要两人同时运功才行。”
“哦?这不是得双修吗?”
晏无师双眸微微眯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向沈峤,食指勾起在他下颚上轻轻挠了几下
“我家阿峤面皮薄,恐怕不会答应的吧?即便答应,怕也不会主动,若主动了,成功率估计会达到百分百”
似故作为难和委屈的垂下脑袋
“也罢,这样也好。白天是猫可以在他怀里睡觉、夜里是人也可以在他怀里歇息”
一副懒态躺在沈峤腿上
“如何也得照顾我家阿峤的感受,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忽略了他的感受啊”
周师叔翻着书页一一详细说明,听到后来,算是明白了,所谓两人同时运功,便是一人阴进,一人阳退。一方全力解毒,另一方作为辅助要在旁护持,以免有他人冲撞。这大约也是唯一能救他的法子。
“我没说不愿意……”
枕在腿上的人越说越委屈,沈峤握住他作乱的手指无奈说道,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担心拖得越久,就越棘手。再者若有人趁你猫化时对你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只要能解你身上之毒,要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又怎会吝惜这点内力。”
“傻阿峤”晏无师眼神逐渐变得温柔起来,握紧他的手移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手背
“放心,本座会没事的…为了你,这点算得了什么呢?”顿了顿“既如此,事不宜迟…那便开始吧”
周师叔同青羽出了门在外面守着,以免有人来打搅。
内屋里,盘膝而坐在榻间,双眸微阖,双手上下交对开始运气,可真气在体内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面露难色、紧咬牙关。越是如此,越是强行压制,似要与那流窜的真气比个高低,看看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可这样做总是适得其反,导致被反噬,嘴角殷出一道鲜血
“……………。是我太高傲了,以为能凭一己之力压制住”
晏无师抹去唇角残血
“再来,阿峤…这次若是再失败,就别指望你那周师叔了。本座都要怀疑是他故意整我的了…”
根据书上的译文来看,沈峤练的是“阳退”功法,可以随时休止,而他练的“阴进”功法却必须一气呵成,中途不能有人打扰。
两人依此运功,却始终压制不了那股乱蹿的真气,沈峤见他吐出血来,吓了一跳,赶忙将丹田之气逼出体外,吐纳三次,止了练功。
“晏宗主!”
近前查看晏无师情况,越看越是心惊,抬指搭上他腕脉。这毒竟如此难解么?不对……翻出那本书来仔细再瞧,突然发现端倪,
“晏宗主,咱们这么练,似乎有些不妥。你瞧这些图,画上的人都是将全身衣物敞开修习,周师叔也说过,练此功时浑身热气蒸腾。我想画上说的也有道理,这热气若是不能发散,必定要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