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山…”
晏无师听到这三个字时眼神晦暗不明,默默攥紧双手咬了咬牙,呼吸也跟着乱了几个节拍。
好在镇定下来,吐了口浊气冷下脸看向沈峤
“你当真要回去?”
他倾一杯酒,食指在酒杯边沿来回摩挲,下一秒便化成了齑粉飘散如烟。此等做法似乎是在给他个下马威,警告他若是再动这个心思,他就会同这酒杯一样——灰飞烟灭
“玄都山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玄都山,阿峤…你此时回去,无疑是把自己送上一条不归路”
晏无师抬眸盯着沈峤的眼睛。虽然酒醉人,但这坚定的眼神像是生来就有,无法改变了
“罢了,你若想回去,那我也不拦你,但…你师弟若是想杀你,本座就当个旁观者,看看你是如何被凌辱、削骨的”
说罢,他起身朝楼梯走去,老鸨见贵客生气,也忙来安抚两人。谁都想不通,刚刚还缠绵热吻的两人,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山高水长,沈峤…你的生死关乎整个江湖的变相,你好生掂量掂量。还有,郁蔼与北牧人合作,他也应该会得到一些好处——切勿让自己身陷险境,本座懒得以身入局来救你”
说罢,留下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酒杯顷刻之间碎成齑粉,他呼吸紊乱,眸中怒意似要化做烈火喷薄而出。周围看热闹的人早都吓得缩了回去,他们神色慌张,躲在屏风后静悄悄的连一声咳嗽也无。
沈峤见此情景心头亦是重重一颤,抬眸直视与他,缓缓说道
“晏宗主,你几次三番救我,这份恩德,沈峤永不敢忘,必当设法报答。可我若是一直住在浣月宗,在你荫庇之下心安理得的活着,那与以色侍人的娈宠又有何区别?我自幼蒙师尊教诲,师尊既将掌教之位交托与我,我自然要担起责任,守护好玄都山上的每个人。郁师弟做下错事,也怪我不识人心,不知防患于未然,才让师弟误入歧途。玄都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我定要回去见他一面。”
晏无师起身向楼梯走去,见状,他也站起身,踉跄追上两步,向他背影躬身一礼
“多谢晏宗主提点。今日是沈某无礼,他日若能再相见,请容沈某再向晏宗主赔罪罢。”
他走的很急,显然是真的动怒了。实不愿如此收场,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身后传来众人压抑的议论声,无非是说自己身为娈宠,居然敢惹贵人不快,约摸是被贵人给宠坏了云云。
事已至此,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匆匆离开了这座红楼。今天出门急了点,身上没带多少银两,便折了绿竹为杖,沿途摸骨算命,赚些糊口的铜钱,一步步向北走去,得空便修练。并未走远,而是默默跟在他身后,途中觉得是对他有威胁的,便会提前为他清理干净,以便一路通畅
“………。沈峤啊沈峤,这次回去,怕是会让你更加失望了吧”
晏无师快他一步来到玄都山。寻了一处高点坐下,好好看一看这同门师兄弟的“情义”。
郁蔼收到信之后就忙收拾了一下玉虚阁,出山迎接自家的二师兄,在见到的那一刻心情无比激动、复杂
“师兄?你的眼睛…”
郁蔼从未想过伤害他,可他这幅模样无疑是中毒至深导致的。北牧人分明说过,相见欢不会伤及根骨与经脉
“师兄,回去再说吧”
郁蔼牵住他握着竹杖的手,引着他来到玉虚阁,摆上软蒲扶他坐下,沏了杯茶递过去
“师兄,一路周折劳顿,回来了就别出去了,师妹他们也很想你啊”
一只黑鹰振翅飞过,直冲云霄。云山苍苍,玄都山还是老样子。
沈峤本想从后山那条隐秘的小道上山,却不料迎面就遇上了郁蔼。
在见到郁蔼之前,设想了许多两人相见的情景,他可能会诧异于自己这个本该死去的前掌教居然还敢出现在玄都山,可能会有一些心虚,也可能一脸厌恶不想看到自己。
可是面前的人却是如此惊喜,语气中的激动不像是作伪。
“派中上下一切还好么?”
自从那天与晏无师不欢而散,眼睛就又回复到模糊不清的状态了,略过这些不提,只回答道
“与昆邪那一战跌落山崖,醒来后便这样了。”
沈峤下意识想退后却被人攥住了手,挣脱不开便也由得他去。玉虚阁内清洁无尘,若非日日有人打理,绝不会如此干净。
茶水落在杯中发出细微的声响,看着面前那杯碧绿茶汤,并不急着喝,抬起一双失了光彩的眸子望向对面那个模糊的人影。
“玄都山很快就要选立新掌教。你如今已是玄都山代掌教,距掌教之位不过一步之遥,我这个丢了玄都山脸面的旧人若还在此,岂不令你难做?”
在他语闭,玉虚阁内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这股宁静似乎透露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危险。
“师兄,我并非要取你而代之,你回来仍是掌教。玄都山底蕴深厚,而你与师尊选择常年隐蔽,不问世事。玄都山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若要匡扶济世,定要出世才行…师兄,如今大势至变,你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
郁蔼努力的劝说眼前的人,听进去还好,能少吃点苦,若听不进去…那就只能动用武力将他强行留在玄都山,以免破坏与北牧人合作的计划
“对了,听传闻说,你成了魔君晏无师的栾宠?…………既然你选择摆脱了他,那就好好呆在玄都山,他若是找上门来,我与大师兄还能抵抗一阵,绝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不止听到了这个传闻,而且还听到了现如今有两个晏无师,一个浣月宗宗主、一个陈郡谢氏谢陵。无论哪个身份,都是晏无师无疑,这两个万一同时来要人,怕是免不了一场血雨
“师兄可用过晚膳?不如一同去吃些,回来我们再好好谈”
“我比武落败,令师门蒙羞,即便长老和师兄师弟们毫不介意,我又有何颜面继续做这个掌教?用饭也便免了吧,我这次回来,是有几句话想要当面问你。”
面前那盏茶汤渐渐冷却,隔着那淡淡烟雾看向对面之人,他恰好坐在一片日光照不到的暗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那日我与昆邪约战之时,便发现自己内力十去五六,真气滞涩,运转不畅,勉力支持终是无济于事。当时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却也想不明白我是何时中毒,又是在哪里中的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你身上。”
沈峤伸指端按住茶杯,将那杯茶向他那边推过去些。
“后来,我跌落山崖撞破了头,醒来后便懵懵懂懂,终日恍惚,直到近日才终于想起许多细节。师弟……那天的你也是如此,亲手倒了一盏茶递给我。”
“师兄,我也别无他法…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取你而代之,更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郁蔼没有反驳,被人说穿也大方承认。低眸看了眼被人推过来的茶杯微叹了口气
“我的确与北牧人有来往,但只是合作。可你呢?醒来之后不回玄都山,反而做了…做了晏无师得栾宠。诶!你何必自取其辱呢。今日回来就别走了,玄都山才是你的家啊”
晏无师在屋檐上听着他们满嘴的师兄弟的情义道德什么的就头疼?掏了掏耳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
“栾宠?阿峤,你们师兄弟都是这般没教养吗?祁凤阁教的,他这是学近狗肚子里了啊”
他微微俯下身贴近沈峤
“如何?这可是你想要的真相?你看看你现在,师弟师弟不疼,师兄师兄不爱的,也只有本座能成为你的后盾”
见郁蔼要起身,三两下点住穴道封住行动。于是晏无师再次开始蛊惑着沈峤,已用上了魔音摄心
“阿峤,杀了他,杀了那些欺你负你之人,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