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完辣子和蘸水后我跟林珏换班,八个大洋芋最后刚刚砸出来四碗搅团,还配了酸菜和咸菜。林珏问我为啥我时而认可土豆叫土豆,时而又要固执地称它为洋芋。我终于找到例子佐证西葫芦和角瓜只是同一种植物的不同叫法。yes,扳回一局。
林珏吃第一口的时候就开始赞叹此物只应天上有,有品啊有品,洋芋之神一定会保佑你的。刘少欣照例给她姐打包了一份,喜滋滋地决定干扰林珏的学习进度,拽着我们一起散步去她家。
天知道晚饭后散步是一项多么鱼龙混杂的娱乐项目。短短十分钟脚程刘少欣一路碰见姨姨姑姑叔叔伯伯这样的亲戚暨熟人,打招呼打到林珏都懵圈了。其实镇子上的人多少都是认识的,我没什么需要招呼的熟人只是因为生性比较冷漠。林珏被我一本正经的解释逗得闷笑,好呀好呀冷漠哥。
沿街走进一家精品店,刘少欣奔过去喊姐,说我记得家里有花种子,在哪放着我给厚厚家拿点呗。刘少晴正整理货架呢,听见动静把轮椅摇过来正对着我们,笑眯眯地打招呼,厚厚来啦,今天还带着个帅哥呀。
林珏规规矩矩地回应,姐姐好,我叫林珏,是方厚和少欣的同学,这学期刚转过来的。刘少欣说哎呀林珏你别这么绷着,我姐知道你啥德行。又转头跟她姐说今天就是他砸的搅团,给你带了一碗,厚厚调的蘸水儿可香了。刘少晴往刘少欣腰上扇了一巴掌,话口袋一样,让不让别人讲话。
刘少欣嘴一瘪,姐你又打我!我跟林珏都忍不住乐了。刘少晴眼睛还是弯弯的带笑,说花种就在电视柜下面最右边的抽屉里,你领着他们去里边儿拿吧。刘少欣的店面后门直通小院儿,林珏看上去因此又有些啧啧称奇。
这一趟下来林珏有两个重大感想,一是刘少欣家的布局居然也是主卧客厅餐厅三合一,二是刘少晴店里卖的鲍勃迪伦的碟是盗版的。回家路上我跟林珏讲了讲我跟刘少欣从学前班开始的革命友谊,以及刘少欣一直崇拜的大我们五岁的偶像刘少晴。
我们两家的家长有点交情,我和刘少欣上小学的时候两家一起商量过,说一起读两小孩儿有个伴,当时还费劲转到了同一个班。刘少欣当时是那种上课爱接话茬的刺头,靠着小聪明横行霸道。我从一年级开始就当班长,但总被刘少欣威胁+欺负,不敢在纸条上记她的名字。为了避免被其他同学举报我徇私枉法,只能索性直接做亲民派,每天跟老师斗智斗勇宛如谍战大戏。
那时候少晴姐已经六年级了,是学校里最出名的小女孩儿。因为她的聪明,也因为她先天的残疾。刘少欣下课后经常会跨越四层楼去她姐班里溜达,看看她需不需要打水或者去洗手间。
刘少欣对刘少晴的崇拜主要体现在她三句话不会离姐,这导致我从小就被动实时追踪着刘少晴的成长进度,知道她在看什么电影什么小说,喜欢上了什么乐队,在互联网上认识了什么好朋友。那时候我可羡慕她们了,她们是很早就拥有电脑使用权的小孩儿,面对着一个比清水镇更广阔的世界。
少晴姐高考完的时候我跟刘少欣还在读初二,某个下午刘少欣是哭着进教室的,跟我说厚厚怎么办呀,我姐不愿意离开家去上大学。“离开清水镇”的诱惑当前,刘少晴就这样洒脱而决绝地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