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在平均线以下普通着的人,没经历过撕心裂肺的大起伏,没走出过清水镇。绝大多数时间里我都怀疑语言,它把那些本不应为我所知的东西带过来,生成一个巨大的幻觉。
纵然生活如常,但我知道林珏用话语埋下了一颗毛茸茸的小球,时不时抓挠着我的心。
月考第一场考语文,作文题目十分扯淡,需要与梦有关,我大概是被林珏干扰,看见题目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一会儿是他吃完早点在桌子旁边慢条斯理的回忆梦里生活的细节,一会儿是路上他落我半步,讲述动荡的黑暗。
在《谈论梦的间隙》。
下考场一对,林少欣写的中国梦梦之蓝,林珏冲我眨了眨眼,让我们猜猜看。我挫败地抱住了头,在谈论梦的间隙,我被另一个人编织的世界束缚,恬不知耻地陷入幻想——他到底梦见了怎样的我。
我答应不了林珏微信上可怜的请求,只好暂时躲避他。先让肢体接触少一些,再无视一部分真挚的视线,最后是语言。一起沉默的埋头吃着饭时我反复确认现实有没有在回归,试图因此感到释然。
林珏比我更快沉默下去。他肯定察觉到了我的态度,但没有为此做出丝毫反应。林少欣偷偷问我我们是不是吵架了,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月季快谢了,在院子里蔫蔫地垂着,林珏蹲下来,将落了的花瓣小心翼翼地笼起来。我在屋里看着有些难过,于是挪开了视线。
月考结束就放中秋假了,预计这四天假期会很难熬,我决定跟林珏好好谈谈。做完饭敲林珏的门时才发现他人不在,也没落锁,桌子上扔着的《一千零一夜》上贴了一张纸条:回杭城了,不用担心。
我掏出手机想问一下他到哪了,看见聊天界面仍然停留在🥺🥺,察觉到他不用微信的理由。
林珏不在,我一个人吃完了双人份的金枪鱼沙拉,本来不是我喜欢的口味,也在朝夕相处中被同化了一些。数了一下日期,刚刚21天 ,养成一个习惯的最小单位。
为这突然发现的巧合,我忍不住想笑。之后几天都不用变着法做饭了,我将就着对付,写完作业往沙发上窝,释放的瞬间脑子里闪过林珏的脸,多糟糕。
你看,林珏,你说的混话让我变得多糟糕。
中秋节早上方彦舟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打的钱收到了没,需不需要再添,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明快,我猜是因为新家很和睦的缘故,话筒里传来小孩儿的咿呀声,我说恭喜你呀方彦州,你再给我多点儿钱吧,弥补弥补我。
还有周薄,我在心里补上她的名字。
电话那头顿了顿,问我怎么了,要不他国庆假回来看我。我对着手机摇头,不想看到你方彦舟,你过得好我很替你开心,但是我们两个碰到一起总要难过的。想了想,我又问他院子里的月季是谁种的,红豆杉呢?
方彦舟说月季和红豆杉都是薄薄种的。我说好,本来都快死了,有人把它们照顾活了。方彦周又沉默,说要不接你过来吧,我说不了,我要看家呢,替我跟阿姨问好,小朋友起名了吗,也替我问好。
方彦舟说好,小朋友叫方舶,舟白舶。
我听不下去了,按了电话发呆,好透支。
舟白舶,薄,方彦舟为什么偏要给小孩取这个名字。他嘴边划过这个字的时候,也会跟我一样心里泛起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