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

许佳是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中醒来的。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全身像被卡车碾过般的酸痛，特别是大腿内侧火辣辣的刺痛。然后是听觉——浴室传来的水声，还有自己急促的呼吸。最后是视觉——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单，还有...身边陌生的体温。

她缓缓转头，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马嘉祺半靠在床头，金丝眼镜搁在床头柜上，露出那双纯黑的眼睛。他正低头点烟，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上面有几道新鲜的抓痕。

许佳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猛地坐起来，又因为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而跌回去。被子滑落，露出她布满青紫痕迹的身体

"醒了？"马嘉祺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要喝水吗？"

许佳的嘴唇颤抖着，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耀...文..."

马嘉祺轻笑一声，伸手去摸她的脸。许佳像触电一样躲开，动作太猛差点摔下床。她抓住被单裹住自己，双腿发软地站起来，却在第一步就跪倒在地。

"慢点，"马嘉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昨晚你太激动了，现在肯定不舒服。"

许佳的大脑一片空白。昨晚...聚会...橙汁...然后...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怎么都拼不完整。她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马嘉祺没有拦她，只是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刘耀文现在想见你吗？"

许佳的手停在门把上，指节泛白。

"转过身来，许佳。"马嘉祺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看着我。"

许佳像提线木偶般缓缓转身。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惨白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

马嘉祺欣赏着她的表情，像欣赏一幅名画，"你的耀文亲手给你下的药，亲手把你送到我床上。你现在要去找他？"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捅进许佳的心脏。她摇头，无声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否定听到的事实。

"不信？"马嘉祺拿起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刘耀文的声音清晰地传出："...用安眠药，不要那种下三滥的药。还有...不许真的碰她。"

许佳的身体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她的视线模糊了，不是因为有眼泪——她哭不出来，而是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焦点。

"他...不会..."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马嘉祺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向她走来。许佳想逃，但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近。他停在一步之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轻声说，拇指擦过她干裂的嘴唇，"为了一个把你当玩具的男人守身如玉七年，值得吗？"

许佳的瞳孔扩散，呼吸变得浅而快。她应该推开他，应该尖叫，应该做点什么...但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门突然被推开，刘耀文冲了进来。他的衬衫皱巴巴的，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一夜没睡。当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他的表情瞬间扭曲。

"马嘉祺！"他怒吼着冲过来，一把拽住马嘉祺的领子将他撞在墙上，"你他妈做了什么？！说好了不碰她的！"

马嘉祺没有反抗，只是冷笑，"怎么，心疼你的玩具了？"

刘耀文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马嘉祺的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但他还在笑，"你昨晚可没这么激动。把她送进来的时候，不是很冷静吗？"

刘耀文再次举起拳头，却突然僵住了。他缓缓转头，看向许佳。

许佳站在原地，被单滑落在地，露出满身触目惊心的痕迹。她的眼睛直视刘耀文，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潭死水般的绝望。

这一刻，刘耀文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松开马嘉祺，踉跄着后退一步。"佳佳..."他伸出手，又无力地垂下。

许佳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声音。她弯腰捡起被单重新裹住自己，动作机械得像在执行某种程序。

"出去。"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刘耀文摇头，"佳佳，我可以解释..."

"出去。"这次声音大了一些，但依然平静得可怕。

马嘉祺擦了擦嘴角的血，拿起眼镜戴上，"听到了吗？耀文，她让我们出去。"

刘耀文的目光在马嘉祺和许佳之间来回，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说什么，想做点什么来挽回，但许佳的眼神让他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那种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不如，像是在看某种令人作呕的昆虫。

最终，他低下头，转身走向门口。马嘉祺跟在他身后，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回头对许佳说："浴室柜子里有新毛巾和衣服。"

门关上了。许佳站在原地，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二、三...当数到一百时，她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

没有眼泪。她摸着自己的脸，干涩得像沙漠。为什么哭不出来？明明心脏痛得像被撕成了两半，为什么眼睛还是干的？

许佳爬向浴室，每移动一寸都带来新的疼痛。她打开花洒，水温调到最热，然后蜷缩在角落，任由滚烫的水流冲刷身体。皮肤很快变红，但她感觉不到烫，只感觉到冷，刺骨的冷。

她用力搓洗身上的痕迹，直到皮肤破皮流血。还不够...怎么洗都洗不掉那种感觉——马嘉祺的手，马嘉祺的嘴唇，马嘉祺的...不，不要想，不能想。

许佳把头埋进膝盖，长发在水中散开像黑色的水草。在水声中，她终于发出一声呜咽，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最终演变成撕心裂肺的尖叫。幸好水流声够大，盖过了这一切。

门外，刘耀文靠在墙上，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耳边回响着许佳那句平静的"出去"。他宁愿她打他骂他，甚至拿刀捅他，也好过那种...死了一样的眼神。

马嘉祺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冰袋敷脸，"下手真狠啊，刘大少。"

刘耀文猛地扑过去，将他按在地上，拳头雨点般落下，"畜生！你答应过不碰她的！"

马嘉祺没有还手，只是大笑，"那你呢？你答应过爱她，不也亲手把她送给我？"

刘耀文的拳头停在半空，呼吸粗重如牛。

"承认吧，耀文。"马嘉祺推开他，坐起来整理衣领，"我们是一类人。只是我比你诚实，至少我知道自己是个人渣。"

刘耀文摇头，"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马嘉祺冷笑，"因为你会愧疚？愧疚是最没用的东西。"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刘耀文，"现在，你是要在这里自怨自艾，还是想想怎么处理你的小女朋友？"

刘耀文抬头，"什么意思？"

"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马嘉祺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要我猜，她现在正在计划怎么离开你，或者..."他意味深长地停顿，"更极端的方式。"

刘耀文脸色瞬间惨白。他爬起来冲向卧室门，用力拍打，"佳佳！开门！"

没有回应。

"佳佳！"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求你开开门..."

马嘉祺啜饮着威士忌，冷眼旁观。当刘耀文准备撞门时，浴室门突然开了。

许佳走出来，穿着马嘉祺准备的白色连衣裙——讽刺的纯洁。她的皮肤被搓得通红，头发还在滴水，但表情平静得可怕。

"我要回家。"她说，眼睛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刘耀文上前一步，"佳佳，让我解释..."

"不用。"许佳绕过他，走向门口，"什么都不用说。"

刘耀文抓住她的手腕，"至少让我送你..."

许佳终于看向他，那个眼神让刘耀文如坠冰窟。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别碰我。"她轻声说，"永远别再碰我。"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但在刘耀文耳中却如同惊雷。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突然意识到——他失去她了。真的失去她了。

马嘉祺喝完最后一口酒，将杯子放在桌上，"精彩。"他鼓掌，"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刘耀文转向他，眼中燃烧着纯粹的恨意，"滚出去。"

马嘉祺挑眉，"这就翻脸了？昨晚我们可是..."

"滚！"刘耀文抓起酒瓶砸在墙上，玻璃碎片和琥珀色的液体四处飞溅，"否则我杀了你！"

马嘉祺耸耸肩，拿起西装外套走向门口，"冷静点，耀文。她只是个女人而已。"在门关上前，他最后说："不过，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我对二手货不挑剔。"

刘耀文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耳边回荡着许佳那句"永远别再碰我"。他滑坐在地上，头埋进膝盖。胸口那个位置，疼得像是有人活生生挖走了一块肉。

他想起许佳第一次对他笑的样子，想起她蜷缩在他怀里睡觉的样子，想起她每天早上为他泡的咖啡...这些平凡的、他曾经视为理所当然的瞬间，现在成了最奢侈的回忆。

最可怕的是，马嘉祺说得对——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他亲手给许佳下药，亲手把她送进那个房间，亲手...毁了她对他的爱。

刘耀文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惊醒了他。是公司打来的，但他没有接。他机械地站起来，走向卧室。

床上还留着许佳的气息，混合着情欲过后的味道。刘耀文抓起被子想扯下来，却摸到一个硬物——许佳的手机。她走得太急，连手机都忘了拿。

屏幕亮起，锁屏是他熟睡时的照片。刘耀文输入许佳的生日，密码错误。他犹豫了一下，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成功。

相册里几乎全是他的照片，有些甚至是偷拍的。最新的一张是昨晚聚会前，他在厨房笨手笨脚榨橙汁的样子。许佳配的文字是："我的大男孩第一次为我下厨，虽然笨笨的，但好可爱~"

刘耀文的视线模糊了。他点开备忘录，里面有一个命名为"耀文"的文件夹。打开后，是密密麻麻的记录：

"2023年5月12日，耀文今天夸我泡的咖啡好喝。"

"2023年5月15日，耀文应酬喝多了，吐了一身，我帮他擦澡时他迷迷糊糊抱了我一下。"

"2023年5月20日，耀文送了我耳钉，虽然不是情人节礼物，但我会永远珍藏..."

最新的一条是昨天下午写的："耀文最近好温柔，会不会...他也喜欢上我了？"

刘耀文关上手机，胸口疼得无法呼吸。他想起许佳临走时的眼神，那种万念俱灰的空洞...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

许佳说"我要回家"...但她父母在外地，在北京她只有公司宿舍，而她的钥匙和钱包都在这里...

刘耀文跳起来，抓起车钥匙冲出门。他有种可怕的预感——他可能再也见不到许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