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放眼蓝天之下，再也看不见比小燕子还高的风筝。
光蓝笑得很开心，薛银也跟着开心，风儿吹在身上，神清气爽。
这一生，薛银都将记得今日的感受，他一生灰暗，不曾有过这样的快乐。
日暮来临时，光蓝与薛银登上山顶。两个人也暮色四合中扑蝴蝶，抓萤火虫，又放飞，看它们在空中扑闪翅膀。
“开心么？”在铺开的漫天夜色下，光蓝回眸，看着薛银。
薛银笑容滞了滞，垂眸，没说话。
“杀戮有瘾时，便来这儿奔跑，放风筝。”光蓝笑起来，“快乐的话，便不会想着那些东西了。”
薛银顿了顿，过了半晌，才缓缓说了声:
“好。”
可是，只是跟她在一起才快乐啊。
他一人做那些，有什么意思呢。
薛银近乎顽固地想。
蓦地，光蓝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神女大人的手轻柔软绵，他看着二人挽着的地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不过，她会一直在吧。
只要她在就好。
只要她在，他就不会想着杀人，不会想着……那些事情。
光蓝伸出小拇指，冲他勾了勾。
“约定好，从今往后，你便不能再杀人了。”光蓝道。
勾指起誓。
薛银垂眸。
好啊。
那她也一定要，永远呆在他身边才行，等价交换。
【系统提示，宿主爱意值30/100。】
……
一连几日，薛银都跟光蓝待在一起。
光蓝歪着头，没拒绝这人的亲昵，态度却始终不远不近。
薛银却越来越过分，逐渐不局限于注视，他越来越贪婪，想要更多的触摸。
他喜欢触碰光蓝，在各种场合不经意地触碰，肌肤相贴。虽说没有逾越，动作克制，却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
在触碰后，光蓝看不见的地方，因为仿佛被默许了与神女的亲昵，而全身克制不住地颤栗着。
他想，他不过是将杀戮的瘾，转成对她的瘾罢了。
本质上，根本没有丝毫改变。
光蓝沐浴时，薛银在门外等候着，背靠在浴室帘子前，闭上眼睛，脸上泛起红晕。
系统有点看不下去【宿主，您不做什么行动吗。】
主动出击双向奔赴增加爱意值啊！
光蓝感受着热水浸泡皮肤，全身毛孔绽开，闭上眼睛，懒洋洋地问它:“行动？”
系统默了默。
算了，宿主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没过几日，皇城便传来一道谕旨，北伐之战有些力不从心，便命薛银带兵去支援。
薛银不想被光蓝知道这件事，一个夜里悄悄溜了，反正去不了几个月便回来了。
第二日，奴仆告诉光蓝薛银有要事不会回来，让光蓝待在将军府，莫要外出。
而光蓝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银自己也清楚，纵使派精兵里三圈外三圈将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日日夜夜轮班守着，也困不住神女大人。
可神女大人用过力量后也会虚弱，甚至虚脱地摔进他怀里。
想起这茬，他就忍不住惶恐。
要快点回来才是。
派遣去寻找的得道高僧和道士，也要快点回来才是。
不然，他抓不住她，他会无尽地后怕。
……
薛银的担忧不是多余。隔日光蓝便没有乖乖地留在府中，绕过人群，悄悄地溜到斗兽场后院里了。
一进去，没有点灯，黑暗里满是浓重的腥气与铁锈味，乌泱泱地朝她涌过来。
有一道呼吸声很重，时而又轻，光蓝轻易便分辨出来那是翎。
她一个接一个地点燃蜡烛，这里逐渐亮起来，黑暗中的人也无所遁形。
翎的笼子在房间最深处，那是一个巨大的大理石笼子，少年满身伤痕地躺在里面，被折磨得不像样子。
四肢都被箭矢贯穿，眼睛瞎掉一只，上唇也没了，牙齿暴露在外。
光蓝走过去，手触摸在冰凉的大理石笼子上，轻轻地敲了敲。
“翎。”
翎完好的一只眼，眼皮动了动。
光蓝慢慢地蹲下身来，眼神打量着他的伤痕，眼底流露出些许掩藏不住的狂热。
伤口避开要害，却在其他部位肆意蔓延，宛若有蛇慢慢地将人绞住，死去的过程是缓慢又痛苦的。
系统告诉她，翎已经如此坚持了将近一个月了。
早在一个月前，系统便警告她快去救翎，光蓝却不紧不慢，没有一点要来的迹象。
于是系统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个月。
翎被丢在此无人问津，吃自己的血肉维生，没人知道他怎么扛过来的。
光蓝看着他明显是自己用牙齿撕咬的皮肤，忍不住垂眸轻笑起来，声音都染上几分愉悦。
“一直在等我？”
翎张了张口，牙齿裸露在外，看起来异常恐怖。
是啊。
他一直在等她。
一个月前，那群人折磨他后，便将他扔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
“别怪哥几个，薛小将军不让你活，我们也没办法啊。”
他听到这几个人说的话，想起将光蓝带走的那个人。
光蓝，光蓝，光蓝。
她在哪。
薛银也会像折磨他这样折磨光蓝吗。单一想想那个场景，翎便觉得胸口像要炸开一样，疼得喘不过气来。
可他又控制不住去想。
光蓝说，她会死。
一想到这个可能，翎心中有些窃喜，光蓝死后，他正好可以去黄泉路上陪伴她。他们会永不分离，光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不会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而痛苦……
蓦地，他又想起光蓝临走前的话。
她想，了解他。
哪怕阴阳两隔，也要他去坟前跟她说着，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想了解他，他自己都不了解的自己。
又或者说，那一块本就是空白的，没有填充，又哪来了解一说。
这样想着，他又不敢死了，强撑着清醒。
死后面对她的魂灵，却一句话说不出来，那该怎么办。
第二日，没有人来。屋外下了场雨，潮湿洇进屋里，伤口疼得要冒火。
死亡脚步声渐渐近了，他太惶恐，彻夜彻夜的不曾合眼，生怕哪一次合眼就是永远。
在睁眼的时候，他不停地问自己。
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什么恨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第十五日。
他咬下自己的血肉吞咽饱腹。
他不禁想，她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为何不来找他。
是……不想吗？
第三十日。
她来了，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害怕。
怎能不怕。他如今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可是……
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光蓝的眼睛，怕看到她眼里的害怕，这样自己会发疯。
毕竟这几日，日日凌迟般痛苦，他都是想着她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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