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格外盛大的丛林博弈,枪口洞穿无数个人的心脏,野外的狼嚎居然是最让人安心的存在。
他们最怕橡胶鞋底踏在枯草上发出的声音,那意味着周围不远处有人在端着枪瞄准他们。那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死在敌人的埋伏里,因为森队总会解决一切。
政治场合上争执的两派,死的是这些各派豢养的特种士兵。
战争结束之后,域内统一。执行官问森队有什么愿望,他有个不错的官位想给森队,让她位居中央,成为国家的权力核心。
但谁也没想到,森队拒绝了。
森临只要了一个人。
执行官笑起来。
“也好,你们之间确实有很多账要算,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你那么记仇。”
“那就给你处理吧,当你们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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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临有个秘密。
这个秘密事关一个晚夏的黄昏,天边是绚烂的橙,然后一点一点向外晕染,直到和雾蓝色过渡的地方出现一丝近乎是白的颜色。
也事关一阵风。是那个夏天的某一个夜晚,街边的路灯短暂地喘了几声就灭了,空气中残留着电流经过的声音。
总之这是个秘密。
森临家底儿很厚实。她带着一身的勋章回来,没回祖宅跟那群长辈打招呼也没人再敢说她无礼,都说森临刚打完仗不久,需要静养。
于是森临驱车一路疾驰,到郊区那个近乎无人问津的别墅。提前打过招呼,这里已经打扫好了,只是黑色的欧式栅栏门上还缠着一点没弄干净的藤蔓。
不过无伤大雅。
她进去之后没看见他。想来也是,众人眼里,手下败将是不该有优待的,于是她如预期一般进入地下室,那曾经她也觉得害怕的地方。
阴冷的,潮湿的,如同囚牢一般的地方,曾经锁着自己的链条,现在锁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跪在地上,脚腕戴着沉重的枷锁,身上是白衬衫与黑西裤,但已经被血污弄脏,衣服也破损,翻出血花花的肉来。
他长得很好。哪怕现在浑身都是淤青或陈伤,也瘦得见骨,却也能看清楚他脸上如冷山横亘一般的浓眉,只是他手被链条种种锁住,手腕处现出淡淡的血痕。他一双眼眸淡淡地往地面看,没什么情绪。
连视线都没有相对,森临却闻见了空气中浓厚的茫然与绝望。
他见过她穿军靴,没见过她穿高跟鞋。裸色的高跟在脚腕系着蝴蝶绑带,白皙的脚背透着隐约青色的血管。漂亮到让人觉得森临是森家精心娇养出的大小姐。
男人的呼吸衰弱到一个几乎听不到的极致。
毫无光线的夜,张桂源的声音,低喃起她的名字。
张桂源“……森临。”
森临“嗯。”
张桂源没有看她,自然也没看到她的表情是何等的复杂又悲伤。但再哀伤,想来也不会有他绝望。
曾经所有幻想过的抗争都在瞬息毁于一旦,但张桂源本来就麻木了很久。负面情绪早就把他一颗巴掌大的心脏填满,然后所有的血液流经那一处,都变得毫无生机可言。
张桂源“念在我们也算几年势均力敌……”
他这才仰起脸。
张桂源“给我个痛快吧。”
森临微微低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没有她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半分的意气。
她抬手,那双长着薄薄的茧子的手,覆在他的脖颈,纤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抓住了他的脖子。
张桂源闭上眼睛,似乎没有任何想反抗的想法,甚至微微仰起脸,方便她直接掐断他的脖子。
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濒死的状态。
他终于可以死了。
但在他觉得自己会死掉的那一秒,脖子上的禁锢突然松懈,他还没来得及喘息,森临就率先俯身。
用自己涂过唇膏的唇,贴上他干涩起皮的唇瓣。
含住他肉感的下唇,在感觉到他的颤抖与薄弱的呼吸时,伸出湿濡的舌尖,舔过他渗血的唇纹,然后滑入他微张的唇缝。
撬开他的牙关,在他极度虚弱的时候,是那么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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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夏天,尚且未获自由却凭着一腔孤勇出逃的那个夏日,她撞见少年时是那样狼狈又无措。
头发黏热汗淋淋地贴在额前。森临握着他递来的那一罐汽水,在感知到冰凉的清爽之前,更先发觉的是他那让人悸动的温度,残留在手心。
喜欢张桂源。
那是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