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细雨飘进花园,树木花草都摇曳着枝桠,生机勃勃。
卧室窗户留了一条细缝,潮湿冷气串了进来。床上熟睡的人儿缩了缩脖子,贴紧了身后的一米八八大暖炉。
阳茗起身关严窗户,又回到床上。他尽量轻手轻脚,可还是扰醒了被子里的懒虫。
他长腿一伸踹了阳茗一脚,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瞪人,撅着微微发肿的小嘴,迷迷糊糊的生着气。
“不要起床。”
嗓音也没醒过来,黏黏糊糊的声音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撒娇。
“好,不起。”阳茗抚着他的短发,细声细语的哄着。
辛励被捋顺了毛,小猫一样往人怀里钻,找个角度,继续睡了。脸贴着阳茗胸口,温热的气息喷在肌肤上,弄的人心痒痒的。
。。。
周身酸痛,睡意全无。辛励眼珠子提溜转,心里全是算计。
‘得提点条件啊。这一大早上的……’
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头乱发和一双眼睛。不动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像个瓷娃娃。
按照以往的辛励,起床气很重。以往事后他总要闹一顿。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阳茗好奇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这么乖。”
辛励一口咬在他的手上,也不用力,连个牙印都没留下,纯属吓唬人。
“腰疼、腿疼、全身疼。你说怎么办吧。”
阳茗挑了挑眉。这是要讹人。
“直接提。”
辛励马上笑颜如花,水蛇一样的缠过来,贴着阳茗的腿攀上后背,头抵在他肩膀,在阳茗耳边吹着气。活脱脱一个吸人精血的小妖精。
“给我一个私人账户,以后我大小也是个老板了,不能用点钱都得经过你允许吧。还有啊,我的卡是我的卡,你的卡也还是我的卡。我可以不用,但是不是不能用。以后工作室的大小开销、员工薪资、日常维护等费用,全部从你账户里支出。所有盈利全部进我的账户。我的账户只能进不能出。”
他说的飞快,丝毫不管阳茗是不是能听清。
“嗯!”
“就喜欢你财大气粗的样子。”辛励奸计得逞,笑的荡漾,又缠着阳茗腻乎了好一会儿。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把人放开。
电话里传来清亮的女声:“我在机场,不想回家,给我找个地方住。”声音带着些疲惫。
“嗯,我安排一下。”阳茗一手捂住电话,看向辛励。
“我姐姐,住咱家两天行么?”
“可以啊。”辛励答的很痛快。说起阳清姐姐,对辛励可是有过‘一面之恩’。
当初阳清出国前听说了她弟弟和辛励的事,直接找去了辛励公司,一眼惊艳。一方面自己弟弟苦守多年,终于得偿夙愿,一方面这小孩也确实讨喜。自己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促使两人关系更进了一步。
现在阳清回国,不回自己家,反而要另找住所安置。应该是遇到了难事,自己能帮就帮,跟阳茗姐姐搞好关系没有错处。
辛励默默想着,又竖起耳朵继续听着两人对话。
“来我这吧,让司机去接你。”
姐弟俩只相差不到两岁,却是性格迥异。阳清自由洒脱,好像有燃烧不完的生命力。阳茗深沉冷静,不善于暴露内心。两人话虽不多,但是血浓于水,始终是彼此背后最坚定的支持者。
阳清反常的举动,阳茗是能猜到一些原因的。
他眼底透着不安,揽过了辛励,柔声道:“应该是那个男人负了她。”
阳家的家事,辛励从不多嘴。他只是揉了揉阳茗的眉心,轻声说着:“下雨天凉,我让张阿姨熬点粥,给清姐姐暖暖身子。”
阳清下车的时候,雨势渐大。
她一身黑色大衣,高挑纤细,头顶毛呢贝雷帽。一头红发如丝绸般柔顺,热烈张扬。苍白的脸上驾着一副墨镜,表情看不真切。
冷风吹的雨丝斜斜的扑到她的身上,发丝都带了水珠。梧桐的枯叶飘飘忽忽的落到脚边。她站在伞下,形单影只、落寞寂寥。
将人迎了进去。她脱掉大衣,身着宽松白色毛线长裙,斜倚在沙发上。手捧着辛励递过来的热茶,身体逐渐暖了起来。
阳清摘下墨镜,相貌和阳茗很是相似,不同于阳茗的俊郎,她眉眼细长,多了一份温婉。
看着辛励温和的笑起来,气质如兰。一开口却又调皮精怪。
“好久不见,小辛励。”她冲辛励调皮的挤下眼睛,飞快的撇了阳茗一眼,“怎么样,还和你口味么?”
辛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怎么阳家人都喜欢拿他俩打趣。
“你出什么事了。”阳茗面色凝重,问的直截了当。
她早就料到阳茗会问,不紧不慢的开口:“李启云那王八蛋,欠债跑了,我不跟他过了。”
阳清虽然为人散漫,但精英家庭出身,让她非常懂得分寸和取舍。这个人触碰了她的底线,那就不能要了。她可以断的干脆,但控制不住作痛的心脏。
隐隐发抖的背脊,让她暴露了一丝刻意隐藏起来的脆弱。
李启云所在的李氏家族,和阳家门当户对。李启云追求的疯狂,百般呵护,极尽宠爱,让阳清逐渐深陷其中。奋不顾身的跑去国外和李启云同居。两家实力相当,这段姻缘本就是家长们喜闻乐见的,两家父母不仅不做干涉,还有鼓励看好的意思。
说来可笑,看好的竟是一段伤痛孽缘。
阳清看着手中空了的茶盏,神情有点恍惚,声音带着些怨怼,倾诉起她的故事。
“他说他爱我,一分钟都离不开我,要我去国外陪他。他说要努力深造,接手了集团就娶我。他说应酬的环境鱼龙混杂,怕我受欺负不让我去。他还说让我在家等他,他很快回来。”
“呵~”她嗤笑一声,冷漠的自嘲。
“等来的是讨债的恶鬼,幸好我还留了私房钱。李启云不知道,我全给了他们。又找朋友接应偷偷逃了出去。这才平安回来。”
她神情像是坠落的冰,碎了一地,冷冷的刺痛着每个人。
突然又眼眸怔色,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不自觉的摸上小腹,嘴角又勾起一抹笑意。辛励看的真切,那不是破碎,是坚定和向往。
“你怀孕了?”
“嗯。李启云不知道,他永远不会知道。”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神情变得温柔。
腹中的宝宝带来母性的力量,神色一变,她望着阳茗坚定的开口。
“李启云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这个孩子姓阳,听明白了?”
李启云到底死去哪了,没有人在乎。阳茗关心的只有他姐姐能不能挺过创伤。很明显,阳清的坚强豁达,超乎了他们想象。
一个女人刚刚经历了谎言、背叛、死里逃生。只是短暂的脆弱,就迅速收敛精神,重新燃起希望。这份心胸让辛励不得不佩服。
阳茗沉默了半晌,沉着的说道:“这孩子你是自己养,还是我给你养?”
阳清被逗笑了,“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她看了看阳茗又看了看辛励,“我可不能一直守在他身边,全心身奉献给他。我得有自己的事业啊,自己的生活啊。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就帮我照顾他啊。如果老阳接受了的话,那就你们一起带他。我负责生,你这个叔叔负责养。这样他也不缺父爱了。”
潇洒率真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仿佛刚才的清冷破碎不值一提。她越说越开心,笑容明媚如午后暖阳。一下子驱散了笼罩在头顶的愁云。
她自顾自的走到餐桌边就坐了下去。
“饿了饿了,吃饭吃饭,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阳茗、辛励:。。。
三人围坐在桌边,张阿姨已经摆好一桌丰富的菜色。
辛励伸手把热腾腾的粥和炒肉挪到阳清跟前,又把海鱼和山楂甜品挪到了阳茗那一侧。
阳茗阳清两姐弟看着辛励的动作,一脸茫然。
“你刚怀孕,胎还不稳,不要吃寒性食物。等月份大了就没事了。但是螃蟹和山楂是肯定不能吃的。”
长期和女性客户打交道,这点常识是必备的。辛励耐心的解释给阳清听,又让张阿姨找了棉拖鞋,嘱咐阳清换上。
“你要注意保暖啊,尤其是脚和腿。高跟鞋绝对不能穿了。”
“妈耶,你不能生真是暴殄天物了。”阳清笑着应了。
又对着她这笨蛋弟弟眨了眨眼,“真是夫复何求啊。”
阳茗根本不想理她,看都不看一眼,默默的喝着粥。
阳茗心中对姐姐的定义就是:在你最低谷的时候,我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但是在你屁事没有嘻嘻哈哈的时候,我又特别鄙视你。
阳清自然也是如此。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晌午的阳光驱散了漫天阴霾。日光金灿灿的,透过拱窗照了进来。
满室的和暖温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