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然大亮,辛励被阳光刺的揉了揉眼,翻身下床。
他们身处顶楼,推开窗户,还能看到缭绕在高空的晨雾,丝丝缕缕。晨风带着些许凛冽吹进屋内,卷走整个房间的陈腐之气。
昨夜辛励陪着阳茗说了一宿话。天南海北的,光捡开心有趣的说。他的落寞被驱散大半。不知道聊到了几点,说着话就睡着了。
阳茗被冷风激的,从被子里探出头,顶着两个肿眼泡,像个水泡眼金鱼。他捞过辛励,下巴蹭着他的头顶,抱着醒了会盹儿。
“昨天你说要去找工作,我想了想还是先别去。”他的声音嘶哑,许是昨夜哭多了闹得。
“嗯,为什么?”辛励一向这样,先信任阳茗,再问原因。
“事有轻重缓急,先把书法展应付过去,再说别的事。”阳茗虽然堕入底层,但是他脑子还是很好使。
“行,那我们钱不够呢,不然联系奢侈品回收的人好了。”
“不用,真到了那份上再卖也不迟。我猜,今天我姐一定会打电话过来。”阳茗一脸淡定,恢复了运筹帷幄的精明。
果然一语中的,辛励在桌前提笔练字的时候,阳茗就在窗边接阳清的电话。
“你们在哪?我和妈去找你们。”
没一会儿,辛励的电话也响了。
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什么情况啊?今天怎么是姑父来的,出什么事了?”
挂了电话,他们各干各的事,没有交流却心下明了,转机要来了。
“滴!滴!”洗衣机里的被罩床单洗好了。
阳茗拿着一本精怪类小说看的入迷,辛励站在桌前写着字帖。谁也没有动 。
直到敲门声响起,阳茗把书压在枕头下,又把头发揉乱,换上一脸倦色,起身去开门。与此同时,辛励放下毛笔去拿洗衣机里的床单。
他们的房子实在太小,小到没有阳台可以晾晒衣服。房东也是人才,在卧室窗户下的外墙上钉了一根长杆。晾衣服的时候需要探出上身,把衣服搭在上面,再用铁夹子固定好。
阳清母女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踮着脚、撅着屁股、奋力搭着床单的辛励和乱发倦容的阳茗。他们穿的还是从别墅拿回来的高级丝质睡衣,真丝隐隐闪着光泽,站在狭窄落魄的房子里,好像两个落魄的公子哥在历劫。
画面太过反差,可把阳妈妈心疼坏了。她一手拉过一个,坐在床上,心疼的直掉眼泪。
阳清环顾了一下四周,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可以坐的沙发。就连书桌后的凳子都被拿来放他俩脱下的衣服。
她撇撇嘴,“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来人就得上炕?”
阳茗被妈妈搂在怀里,难得没有和姐姐互呛。“条件不好,你多担待。 ”
阳妈妈搂着阳茗,手上拉着辛励,眼眶红红的。说:“妈在城郊有个小别墅,是个上叠,虽然小了点,但是也比你们这样挤着强啊。走!妈带你们搬过去。”
阳茗是要把卖惨进行到底了。他看着妈妈,挤出一个凄凉又乖巧的笑。“不用了,被我爸发现了又要发疯的。辛辛还有些积蓄,节衣缩食的话,也够我们撑一阵子了。”
辛励在心里白了阳茗一眼:比我还会装可怜!
阳妈妈抹了把泪,转身从阳清手里接过包包。拿出了一摞钱。“现金,你爸爸不知道的,你们先花着,别委屈了自己。”
阳清也有些动容,把车钥匙递给阳茗。“你先开我车,这是我获奖的奖金买的,老阳不知道。”她扶起阳妈妈。“妈别哭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了,一会儿我爸回来就露陷了。”
阳妈妈圈着阳茗的手臂,边走边哭。“你说你,糊弄过去不得了么,非跟你爸对着干。他那脾气比你还倔,你俩硬碰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思想陈旧,也不愿意理解我,总有这一天的,躲不掉的。”提起这事,他额角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
送到楼门口,阳清母女上了另一辆豪华拉风的保时捷,给他们留下了一辆黑色本田。
阳妈妈摁下车窗和他们说:“你爸老了,公司那摊事他也心有余力不足了,最终还是得让你回去的。我们想想办法,尽快给你们消息。”
“嗯,我们这样也挺好。别担心了。”阳茗摁了摁妈妈的手。
望着银色车身消失在拐角处,阳茗对着辛励挑了挑眉。
“你说的对,其实也不会太苦。”
辛励看着阳茗坐在床上,面前摆着好几摞钱,他一张张数着的样子,别提多好笑了。“大少爷挥金如土的,竟然不会数钱。”
“怎么数?”
辛励走上前捡起每一摞,堆在一起。敲了一下阳茗的脑门。“一条白纸封着的一摞就是一万,这里一共十摞。”
“这么少。”阳茗神情暗淡下来,向后一倒,直接不管了。
“少?我上班一年也攒不出这么多钱呀。”
“所以我让你别上班了啊,打工永远只能温饱。”阳茗躺在床上老神在在的说着风凉话,活像个纨绔子弟。辛励看着就来气。给他一脚就收了钱,继续去写字帖。
“咚咚咚”
陈叶走进来,环顾了一圈,拍手赞叹。“同甘容易共苦难啊。阳家二公子真是纯爱战神。”
辛励鄙夷的看着她。“你们这些少爷小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我们这些底层打工人这辈子都是这样的生活,苦什么苦。”
阳茗坐回床上,拍了拍。“要坐就坐床吧,条件艰苦,没有那么多礼数了。”说着他向旁边挪了挪。
陈叶坐在了床角上,拿出一张卡丢给辛励。“里面有十几万,密码在背面,救急够用了,别饿死。”她又看向阳茗。“早上姑父那脸黑的跟阎王爷似的,我趁他去见乙方,跑出来了。高杰就惨喽,一整天都得跟他老人家挨骂。现在大家都已经开始怀念你了,表哥。”
阳茗笑了,“我在的时候天天背后骂我,现在知道我对待下属多宽厚了吧。”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多劝劝他,他消气了,我就回去了。”
“你看我敢么?”陈叶想起阳爸爸那张脸就心虚。姜还是老的辣,老董事长一个眼神都能让全公司员工认真工作绝不摸鱼一整天。
陈叶站起身,捋了捋裙子。“钱送到了,我就走了,被你爸发现得骂死我。”
“嗯,心领了。开车小心。”辛励拿着卡,心里暖呼呼的。
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辛励看着面前的卡和钱,感叹:‘与人为善宽厚待人’是多么的重要。他拿着本一笔一笔的写着,举到阳茗眼前给他看。
“你看,足足有三十万呢!”
阳茗又问了一遍“多少?”
“三十啊”
“你别找工作了,继续开工作室。”
辛励瞪着大眼睛看着阳茗,一派天真无邪,像只等待喂食的雏鸟,是一丁点脑子也不动。
“租房子十万,装修简单一点十五万,桌椅板凳办公用品二万,宣传也就几千。剩下的留着日常开销。第一个月发不出工资的话,就卖了手表和戒指,实在不行把我姐车卖了。”
经商方面,还得阳茗。有这尊大佛在,辛励什么也不担心,悠哉游哉的去练字去了。
“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房子?”
“下午。”
傍晚,工作了一整天的阳爸爸踏着晚霞回到了阳家老宅。
他不得不承认,岁月不饶人,自己真的力不从心了。一整天的会议和谈判让他很难吃的消。他坐在餐桌前,累的没有一点食欲,小口喝着盅里的鸡汤。
阳清和阳妈妈无声无息的交换了个眼神,开始了表演。
“呕~”阳清捂着嘴装吐,又拿了纸巾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阳爸爸是个众女轻男的,阳清从小调皮捣蛋,逃学叛逆愣是没有挨过一次骂。阳茗努力学习、兢兢业业,犯一点错都要挨一顿责罚。
看着宝贝闺女难受想吐,阳爸爸紧张的问:“清儿,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上钩了!’
阳清可怜巴巴的说着:“一直闹口,吃不下。小辛都会给我准备点燕窝、花胶什么的甜品,吃着还顺口点。”
“现在让阿姨准备。一会儿端到你房里。”
“不用了,小辛给我找的阿姨是专业的母婴护理师。她做的东西合我口味,照顾的也细致。咱家阿姨不懂那些,做了也白做。”
“那把那位阿姨请过来照顾你,以后你的饭单做。”
阳清白了她爸一眼,“你皇上啊,让人家来人就来。人家就愿意跟着小辛,待遇好,相处也愉快。再说了签了雇佣合同了。”
阳爸爸在商圈混了一辈子,这点小把戏还看不出来么。这是要给那个逆子求情啊。
他不接阳清话茬,故意转移话题。“明天跟你妈去产检去。”
“去过了,也建档了。小辛带我去的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
阳爸爸:……我都多余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