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爸爸年近花甲，饶是再刚强的男人，也受不了来自至亲的双重打击。他长叹一口气，重重的摔进椅子里。眉心紧缩，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阳妈妈适时的出现在他身后，手放在他的肩上，轻声说着：“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孩子们也没犯天条，不至于上纲上线的。先冷静冷静再说。气病了，还不是你自己受罪。”
她冲阳茗辛励挥挥手，做出‘快走’的口型。
两人一秒钟都没有迟疑，拔腿就走。刚要迈进电梯就被阳爸爸叫住。
“等一下。”阳爸爸双手抵在饭桌上撑着身子。他像被抽干了力气，看向两人的眼神愤懑又冷漠。
“我就问你一句，你想好了回答。”他看着阳茗，说道。
“非他不可了？就算你从零开始也不肯放弃他？”
“嗯”阳茗没有一丝动摇。
阳爸爸又看向辛励，说道：“你要是和清儿的话，我还能勉强相信你们真的有爱。换成小茗，就是看他有钱才委身跟了他吧？”
辛励没有言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他们不是始于金钱，但是不到一年，阳茗花费在他身上的数额确实巨大。
阳爸爸接着说：“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攀个高枝儿么？先骗他几年，捞够了，一走了之。”
“够了，阳如海！我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我骗了你三十年了，早捞够了，我是不是也该一走了之啊！”
阳妈妈一张脸涨的通红，啪的一声打在了阳爸爸的背上。她气愤的指着阳爸爸说道：“同着孩子们，我给你留着面子呢！你别太过分啊！。你上午刚到，你有了解过那孩子么？你就是再看不上他，也不能侮辱他。”
说完，她拉着女儿上楼了。走到一半又不放心，在楼梯上对着阳爸爸大喊：“我告诉你阳如海，你敢再动我儿子一下，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发火！”
阳爸爸明显愣住了，他木然的看着阳妈妈上楼的方向。随即泄了气一般，向后靠去。倚在椅背上的身形向下滑了滑，他揉着眉心，半晌才开口，声音里全是无奈和决绝。
“房车钱一样都不准带走，公司我亲自接手。不出一个月，他准抛弃你，到时候欢迎你哭着鼻子跑回来。他挥挥手，不在看他们。“滚吧。”
阳茗带着辛励站在他们刚刚搬进的新家门口，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径直向前走。
谁也没有回头，谁也没有开口。
从阳家老宅出来，阳茗忙碌的像个陀螺。先是交接公司的事情、又给高杰打电话交代变动和后续安排，最后回到别墅收拾行李。从挂上电话到现在，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辛励担心的看了看他额角的纱布，没有再渗出血了。他心乱如麻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他太清楚阳茗的痛苦和不甘了。只有自己的坚强能够支持阳茗的情绪。此刻只想尽自己所能去抚慰他。
他钻进阳茗怀里，仰着脸望着他。柔声说着：“你一穷二白我也跟你。咱俩去天桥要饭也饿不死。”
阳茗勉强的勾起一抹笑意，他捏了捏辛励冻红的鼻头，目光闪烁。“最后还是要你跟我过苦日子了。”
辛励眨了眨眼睛，笑了一声。“我以前都是这么过的，不怕的。”
别墅区一般没有出租车，他们用手机软件叫来的车进不了小区。两个人只能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大门。
辛励围巾捂着嘴，含含糊糊的说着他的打算。“我去年租的房子一次性交了三年的租金。后来我想着万一哪天跟你吵架离家出走，不至于没地方去，就没转租。我们先去那里落脚。”
“嗯，现在要靠你养我了。”阳茗自嘲的笑笑。
到了出租屋甚至没有时间感伤，两人就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打扫卫生、开窗通风、换床单被罩、买菜做饭。。。好多琐碎的家务都要亲历亲为。
辛励怕阳茗做不惯，给他一百块钱打发他去买菜，自己撸起袖子开始干。
阳茗从菜市场回来就开始煮面。煮好了才发现，连个像样的餐桌都没有，他呆愣愣的端着碗，不知道往哪放。
辛励赶紧把书桌收拾出来，敲了敲。“放这！地方小就凑合点吧。”
“呼~”辛励吹着面条，送到阳茗嘴里。“其实我们这些人整天都是这样过日子的，有个安身的地方，有顿热乎的饭吃，就很满足了。”
“你锦衣玉食惯了，不适应也是难免的。”
“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我们努力工作几年，换个大一点的房子还是没问题的。”
辛励心慌意乱的时候总是说很多话。专捡轻松的说，想让阳茗听了能宽宽心。
阳茗始终闷头吃着碗里的面，不言不语的。
辛励更慌了，他咬咬牙。“哪怕，哪怕有一天，你回去了。我也不怪你。”
阳茗的头更低了，拿着筷子的手也在抖。他的脸被辛励捧起来，眼角噙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辛励吻他，吻他滑落的泪水，自己也跟着哭。
“你爸打你那么狠，你都没哭，现在想起来哭了。”
“你血流了一脸，我都没哭，现在被你招惹哭了。”
阳茗被他逗的又哭又笑的，拿了纸擦着辛励的眼泪，又擦他流出来的鼻涕。
“是啊，那么疼都没哭，现在哭了，真没出息。”
“周旋了这么些年，站在顶端了，才敢去找你。以为让你过上好日子了，现在却连顿像样的饭也给不了你。”
两个人额头相抵，任由泪水汹涌。
辛励静静的听着阳茗带着哭腔的自诉。字字都在说着自己的心有不甘和无能为力。
阳茗哭累了，就抱着辛励，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低哑但是轻快了不少。“我少吃点，给你减轻负担。”
“别呀，给你养胖十斤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目光相接，相视一笑。
辛励被阳茗金枝玉叶似的宠了快一年，温室里的花一样娇弱。下午在雨中走了几步，现在就鼻子不通气了。
缩在被子里打了好几个喷嚏，就被阳茗揪起来，端了一碗姜水给他。“凑合吧，我刚忘了买红糖。”
辛励捏着鼻子，皱着眉头，习惯性的往后躲。他倏地顿住，愣了下，端起来就喝了。喝完恶心的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阳茗给他顺着胸口，也不知道是说给辛励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能身娇肉贵的了！我们要做好吃苦受罪的准备。”
辛励一拍脑门，翻下床在行李箱里找了半天，拿出他的宝贝盒子。里面是他的表、戒指、毛笔和一张卡。
“其实也没有多苦。”
他对着阳茗眨了眨眼睛，就把卡交到阳茗手里。
“你给我妈打的钱，一分没动都给你爸留下了。这卡里是我上班以来给我妈打的钱，我妈上次见面就给我了，让我留点私房钱，不能啥都跟你伸手。”
阳茗看着掌心里的银行卡，感觉沉甸甸的，压的他抬不起胳膊。“里面有多少？”
“三万多吧。你住不惯这里的话，我们也能租个大点的房子。再把手表和戒指卖了，也够我们活几个月了。明天我就去找工作，下个月就有固定收入了。日子很快就步入正轨了。”
辛励掰着手指头规划着未来。
阳茗眸色深沉，又一把抱住了他。
“哎！不许哭了啊！再哭给你扔垃圾桶！”辛励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挫败感这东西，你得适应一段时间呢！”
阳茗向前用力，给辛励压倒在床上，自己趴在人身上，脸埋进辛励肩上的被子里。辛励双手环着他，笑了起来。
“你现在跟被主人遗弃的金毛似的，可怜的呦！”
“没被遗弃，你不是在么！”怀抱着他的宝贝，再多的无所适从也消失殆尽。阳茗也笑了。他手脚伸长，摆了个大字型，继续说着:“不许再说让我回去的话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好。”
辛励由着阳茗趴着身上，手指卷着他的短发。
“我想去找书法老师的工作。应该会很容易的，下个月中旬就能发出月薪了。”
“攒个一年半载的，买辆便宜点的车。再攒几年，交个首付。”
“你看，日子不就红火起来了么？”
阳茗说:“现在你养我了，我都听你的。”
“那我找什么工作？”
“你嘛！”辛励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你去问问哪家公司招老板，你去试试。”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满天的阴云被风吹散。月明星稀，乌鹊飞到树枝上嘎嘎的叫了两声。
老房子的隔音都不好，辛励听着鸟鸣说:“喜鹊叫了，明天一定有好事发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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