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了一整天的西风,仿佛也怜惜起渐入梦乡的小两口,弱下阵势来。梧桐枝桠垂下枝叶,迎春花低下花托,一切转为寂静。
前一天疲惫至极,辛励一觉睡到正午,满打满算,认认真真的工作时间也就一下午。
虽说整个过程跌宕起伏,不过他也不是头一回了。
自打两人在一起,没少干这屏气凝神、坦白从宽的事了。不过,哪次都没有跟阳茗爸爸出柜那次惊心动魄。又摔盘子又流血,惊惧哭嚎,最后还一穷二白的被赶出家门。
今天这点小场面,简直不足挂齿。
洗个热水澡,躺进被窝,放松了筋骨,他更精神了。
辛励大喇喇地陷在床里,一腿搭在阳茗腹部,捧着手机搜索结婚礼物。
手指飞快滑动,专捡顺眼的喜庆小物件挑。大红喜字、小红窗花、艳红腊梅、暗红花瓶……
没一会儿购物车里塞了个满满当当。
他举着手机怼在阳茗眼前,摇晃着人,问他喜欢哪个。
阳茗可是扎扎实实的工作了一整天,难得早回家一次还特意跑去接他下班。好不容易回到家,车库里又被小狐狸勾的城门失守。
这一天下来,他已有些神思倦怠,伏在床上,彻底松弛下来,困意渐渐袭上脑门。
他正闭着眼假寐,冷不丁地被摇晃几下,只得敷衍应付。他随便扫了眼屏幕,含糊说:“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就翻过身去,彻底睡着了。
“切!敷衍!”辛励悻悻地收了手机,口头抱怨着,手指却鬼使神差的滑过身旁人高挺鼻梁,瞧着他疲惫的睡颜,五官舒展、严肃退去,倒是比平时温和不少。
还总裁呢!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公司里堆积如山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议、不堪其扰的大事小情。难得下班早,还惦记着接自己回家。
又不是钢筋铁骨,好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呀。
心疼的话含在嘴里打转,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贴着阳茗躺下,手放在他的背上,闭上眼睛沉静片刻,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难以入睡。
以前打工的时候,日子过得按部就班、抠抠索索的。每个月拿那点可怜巴巴的工资,月初交了房租水电立马所剩无几,日常开销总是省之又省,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瓣花。
可能是习惯使然,现在兜里有点闲钱了,买东西还是犹犹豫豫。
钱一花出去,心就跟着颤悠!
真是难掩穷酸气!
喜欢的东西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滚动播放,他暗骂自己穷酸抠唆!
越想越气不打一出来!
辛励“腾”地坐起来,点亮手机,手指用力一点!把购物车的东西全部下单了。
好了,钱花了!舒心了!
过了一把挥霍瘾,这下能睡踏实了!
梧桐树上的喜鹊每天定点出去觅食,天一破晓,便双双钻出了巢穴,两只鹊儿一唱一和,划破了春夜静谧。
一夜无梦,阳茗睡意渐退。他眯着眼,侧过身子想抱身边的小懒猪,手臂空落落地耷拉到床上,扑了个空。
床单上残留着起身拖起的褶皱,摸起来早已散去余温。
这么早起床?难道小懒猪从今天开始改过自新了?
他晃了晃头,打消自己的异想天开。不着急洗漱,他趿拉起拖鞋,挨屋找人。
浴室?阳台?客房?
他晃悠到书房门口,向里一探头,着实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乱糟糟的红色宣纸,无章铺排了满桌、满地。熹微晨光照进来,整个房间被映的红通通的。
每一张红色宣纸上都中规中矩的写了个金色双喜字,纤长的瘦金体、浑厚的正楷体、可爱的奶酪体。
形态各异,字体纷繁,看花了眼。
整齐划一,红底金墨,喜庆冲天。
而那个‘改过自新不赖床’的小懒猫,正挽着袖子,立于桌前,聚精会神地挥毫泼墨。
阳茗定睛看去,他笔下生花。手臂带动笔尖稍微动作,一个潇洒不羁的草书喜字就出现在四方红色宣纸上。
“真漂亮!”他站在门口拍手。见辛励抬头看他,便踮着脚尖,一脚深一脚浅的,学摸着空地儿踩,艰难走进门。
辛励被他滑稽的姿势逗笑,尾音都在上扬:“正常走吧。都是练习的草稿,不碍事的。”
短短几步路,阳茗走的步履维艰,绕迷宫似的溜着墙边走了一圈,兜兜转转终于跨到辛励面前。
辛励就站在桌前,端着满脸温柔,笑盈盈地盯着他。
人才刚在身前站定,他立马贴了上去,双手环绕阳茗脖颈,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早安吻!”
“真难得~”阳茗蹭他鼻尖,回吻了下,忍不住揶揄道。
辛励气不过,一把推开阳茗,赌气似的绕过书桌走出去,用力踩在宣纸上发出好大的摩擦声。“才不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每天都早起,家里家外,超级辛苦。”
阳茗疾行两步,抓住他的腰身,揽着人向前走,柔声哄道:“以后都不用辛苦了。”
几个字被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是言之凿凿的一生。
辛励任由他揽着,并肩下楼。直至两人坐在餐桌旁,他才沉吟了一声“好”。
早餐已经备好。辛励不喜荤腥,张阿姨只简单准备了白粥小菜,清清淡淡的很开胃。
阳茗盛了粥递到辛励面前,问:“脸红什么?”
“才没有!”辛励赶忙低头,着急忙慌地喝了口粥,被烫的吐舌头,双手玩命扇风。
阳茗忍俊不禁,示意张阿姨端杯冷水,说道:“说谎的孩子会倒霉。”
冷水入口,舌头上的灼热被缓解不少,辛励解释道:“给自己写喜字,我还是头一回!”
阳茗将他面前的粥端至自己面前,边吹气边用勺子搅拌,问:“所以就脸红了?”
“嗯”辛励点点头,他忽然抬头盯着阳茗,眼睛瞪的亮亮的,一脸期待地问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布置?”
阳茗拧眉,疑惑道:“我应该想还是不想?”
“你应该不想。”
辛励不再多言,端起阳茗吹凉的粥,几口干了。也不等阳茗吃完,噔噔噔跑上楼。书房门被关上,咔哒一声!还反锁了!
阳茗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端起粥碗小口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