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的神秘晨间谈话以后,辛励干劲十足,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猫晚。
清晨起床就摸进书房,傍晚从工作室回来又扎进书房。除了吃饭洗澡上厕所,他在家的时候几乎都呆在书房。
通宵达旦的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好几次忙到凌晨,他还不知道睡觉,阳茗都得去敲门捞人。
又是夜阑人静,阳茗倚靠在床头软包上看杂志。挂钟整点报时,他抬头看了眼漆黑如墨的夜色,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去书房。
“咚咚咚!”书房门被敲的第三遍,终于听到了反应。
“知道啦!”
“咚咚咚!”,第四次!
“马上去睡”
……
直到他第十次抬起手,门终于被打开了,但是只有一条缝。
狭窄的门缝中先是挤出他的一只手臂,然后半条腿、大半个身子……辛励从缝里艰难地往外挤,愣是一丁点屋内的景象也舍不得漏。
好不容易挤了出来,他迅速关上书房门,防賊一样防着阳茗往里看。
见人出来,阳茗二话不说,抓起辛励手臂就往回拖。
辛励倒是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跟在他身后,乖乖进房。
“你就不好奇我每天在干嘛?”辛励一手一脚全搭在阳茗身上,头扎进颈窝,闷闷地问。
阳茗一手顺着他的背,一手盖在眼睛上,缓慢又毫无波澜地答:“特别好奇”。
一拳砸在阳茗胸口,辛励愤愤地说:“你根本就是不好奇。”
“哼!你给我等着!肯定惊艳到你!”
大手包裹起胸口的小手,阳茗柔下声哄道:“好好好,我等着。”
天蒙蒙亮,初起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冠茂密的枝叶缝隙,在被子上洒下点点斑驳。
阳茗准时在闹钟前一分钟醒来,抬手关掉了闹钟。他坐在床上抹了把脸,仰起脸享受那一缕阳光的温暖,朦胧睡意被驱散了大半。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他肩上一沉。
一只小懒猫攀上他的脊背。
阳茗握住那双纤长手掌,调侃道:“这已经是你保持早起的第四天了。”
“也是最后一天。”辛励握拳挡下一声哈欠,慢腾腾的蹭下床,含胸驼背、惺忪睡眼,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睡熟过去,挪向门口的每一步都仿佛用尽全身气力。
走到门口,他缓慢转过头,眼下顶着两个黑眼圈,留下一句“今天早点回家”,才磨磨蹭蹭的走进书房。
阳茗侧头瞧着他这副模样,心尖儿疼,心底暖。
疼他的宝宝为了他们的所谓婚事,夜以继日、废寝忘食。那佝偻身形、眼下乌青更是让他心尖发颤,只想抱着人香香软软的好好养足精神。
暖他的宝宝为了他们的所谓婚事,全力以赴、殚精竭虑。那铺了满桌满地的每一张红纸,金灿灿的每一个勾画,都让他心里腾起无名微火,恨不得紧紧箍住他,在他耳畔告诉他谢谢你,我爱你。
他说不好奇也是假的,虽然猜也能猜出那书房里的红色冲天,但是他依旧心存期待。
谁会不为爱人精心准备的礼物心动呢?
阳茗这一天效率奇高,愣是在下午三点就赶到了家。
一开门,辛励大半个身子靠在鞋柜上,明显是专门在等他回家。见阳茗进门,他先是夹着嗓子喊了声“茗哥哥~”声音甜的发腻。随后弯起眉眼,盈了一脸笑意,随手接过阳茗外套丢在一旁,牵起人走了进去。
解决辛励的耍赖泼皮,阳茗得心应手。可但凡他一撒娇卖萌,阳茗立马酥了骨头,梦游似的乖乖跟着走上楼。
书房门口,辛励拉着阳茗走进去。
迈进门口的瞬间,阳茗感到手掌中包裹的小手倏地攥紧了拳头。他侧头看去,辛励轻咬着下唇,眉心微拢,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阳茗张了张口,最终按耐下想要问的话,静待惊喜。
书桌上,一张大大的报纸被铺平展开,表面凹凸不平,掩盖了下方的事物。
辛励绕到书桌后,一把掀开报纸,红通通映了阳茗满眼。
桌面上一共摆了三摞东西,左边一摞是四四方方的红色宣纸,正中一个金灿灿的双喜字跃然纸上。
阳茗拿起来几张细细端详,个个铁画银钩、潇洒飘逸。“写的真好”他不禁夸赞。
视线扫到中间,一摞红色窗花叠的整整齐齐。
他两指捻住一张窗花,透过光瞧,纸张纤薄,镂空繁杂,有的地方只堪堪被一丝纸线连接着,可见剪窗花之人必定下了大功夫钻研、精心雕琢。
他一张张拿起瞧,图样多变。有和合二仙、有龙凤呈祥、有牡丹争艳……每一张都在诉说着裁剪之人的期待和祝愿。
阳茗心头发热,他想绕过书桌,拥那人入怀,却被辛励开口叫住。
“别急。”他拿起右边最后一样物件。
红色丝绒封皮,烫金的楷书。封面上端端正正的两字,震的阳茗眼眶生涩。
辛励捏着封皮的指尖停顿,似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打开了那册子,他调转方向,让字体正对着阳茗,拖平了递到他的面前。
“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此证。”
阳茗感觉嗓子发紧,沉着声每念一个字,胸口就难挨一分。似有滚滚波涛在心中汹涌,稍有不慎就会溺沉在这画地为牢的无尽深渊中。
十几个字不足以平复这份激荡。
再抬起头,他总是平静的面容,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嘴角微颤,本该说些什么,却又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是感动与惊喜交织的光彩,眼睛微微弯起,剔透水珠夺眶而出。
他竟落泪了!
方才的犹豫迟疑被这两行清泪冲刷而去,辛励瞧着那水波溢出眼眶,面色动容。
他的一颗真心绝不会错付,只会被那人加倍的珍而重之。他双手捧成碗状,伸手去接蜿蜒至下颌的泪珠。
水滴落在手心,他痴痴的盯着,怔愣住了。
泪珠毫无重量,却像坠入他胸口的巨石。身体猛的一震,他向前一步,紧紧抱住眼前人的腰身,手臂箍的那样紧、身体贴的那样近,像要把自己融化在他的身体里,彼此交融,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