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航从钟祈睢出了会议室,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直到看不见人影。
小白杨挑了挑眉,打趣道:“咋?你看上人家了?”
上官航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是谁不?”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是个帅哥。”说罢,小白杨满脸花痴样,“老天要是能给我安排这么个帅哥男友,让我开豪车住别墅我也愿意啊!”
上官航对她的后半句话表示无语,“你刚来你可能不知道,他就是五年前那个作伪证进去的天才法医,咱老刘的直系师弟。”
五年前,市局法医科副科长钟祈睢作伪证入狱,也理所应当进了京川市司法机构黑名单。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被写进教科书里的人物突然就成反派了。
没有前兆自然毫无预料。
五年前,上官航刚好分到市局学习,他亲眼见到当时的大队长明海潮将钟祈睢带回了警局。
钟祈睢坐在询问室里的立场很狼狈,但也没有多余的解释,甚至拒绝见律师。
好像一个勇士坦然赴死。
所有人都在说他糊涂。
昔日的明星法医,结局令人嘘唏。
阿唐将车停在市局门口等了好久,钟祈睢才从里面出来。
冗长的阶梯和他沉重的脚步,一瞬间像是回到了过去。
五年前的钟祈睢也曾出入过这里,或是轻快,或是明朗。
回头望亦是一片黑暗。
阿唐见他在台阶上注视了好久市局的办公大楼,再次让他踏入这个地方,无疑是将他的伤疤揭开展露。
钟祈睢脚步轻浮,快要到车跟前的时候不自觉有些趔趄。
阿唐快步扶住他,将后座车门拉开,“老板,您还好吗?”
钟祈睢点点头,“我没事,走吧。”
刑侦大队办公室的窗正好可以看见办公大楼外的全景,季如惜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站了有一会儿。
目送着这辆车消失在眼际。
她正准备收回实现,两声响雷惊得她回过神。
抬头看,乌云密布。
再眨眼,倾盆雨落。
“头儿,苏梅梅的丈夫还在会议室等着您呢。”
吴芹芹注意到,自从问完钟祈睢话后,季如惜的兴致就不高。
“我现在过去。”季如惜拍了拍自己的脸,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
苏梅梅的丈夫叫霍刚,也是一家企业的高管,微胖身材,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男人看起来没有多少难过,开口第一句:“警官,我太太因为意外去世,可以让保险机构理赔吗?”
季如惜神色不解,甚至有些气愤,“你太太现在尸骨未寒,你只想着保险理赔吗?”
“我……”男人支支吾吾了有一会儿,“那您有什么要问的,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因着突如其来的大雨,高速上,阿唐降低了车速。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此时的钟祈睢正闭目思神。“老板,老爷子让您回一趟老宅。”
“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
最后这辆车驶进了云华山景区半山腰的庄园内。
大理石砌的围墙莫约高过五米,印入眼帘的是烫金色的“钟氏宅邸”这四个大字。
前院里的下人各个低眉顺眼,自顾自做手里的活儿。
亮黑色的库里南刚刚停稳,从主楼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中年男人连忙去开车门。
中年男人的语气略带些恭敬,“二少爷,老爷子在茶室等您。”
“甘叔,爷爷有说是什么事吗?”
甘维面露难色,“老爷子没交代。”
钟祈濉下了车便跟着中年男人往庄园茶室走,一路上见着他的下人纷纷避让。
好似见到了煞星一般。
早些年的钟氏一族在京川市算是黑白道通吃的氏族,重权在握,又是财阀世家。
偏偏,出了他这个蹲过大牢的二少爷。
世人如何看他论他,他的在意已经变得索然无味。
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茶室在一楼走廊的尽头,直通后院花房。
老爷子钟衢年过古稀,仍旧满头黑发,神采奕奕。
甘维将钟祈濉领到茶室门口,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您自己进去。”
钟祈濉推开虚掩着的茶室门,步伐略显温吞。
茶室里没有人,茶几上只有一杯热茶还冒着热气。
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茶香。
“爷爷。”钟祈濉试探性地开口道。
见没有人回应,他便在茶几的一侧稳稳站着,脊背挺得笔直。
良久,茶室的暗门开启声响引得他微微挪了视线。
穿着中山装的钟衢从暗门走了出来,见着他,淡淡开口道:“你们这一代里啊,就你最规矩。”
说罢,他指着桌上那杯茶,“坐吧,喝茶。”
钟祈濉在主位旁坐下,双手捧起那杯凉了大半的茶,小口抿着。
“你和季家那丫头的事,是你爸爸的遗愿,老爷子我也一直没过问过。”钟衢靠着太师椅,浑厚的嗓音缓缓开口,“你们俩相处得还好?”
“还好。”其实也谈不上还好,持证上岗的陌生人罢了。
钟衢的视线在他身上打转,最后停留在他双手捧着的茶杯上,“茶凉了,你再沏一壶。”
钟祈濉自然照做,熟练地沏茶手法引得钟衢感慨,“你母亲在世时,时常给我泡茶,只要是她泡的茶,都泛着甘。”
钟祈濉手上的动作急刹车似的停顿。
他手里这套茶具,茶垢很厚,茶壶的盖子上还印着一个“雅”字。
一壶热茶沏好,钟祈濉先是给钟衢斟了一杯递到他手边。
热气打在钟衢的老花镜上晕开。
钟衢顿了顿,象征性抿了口,“茶具很好,茶也很好。”
“爷爷。”钟祈濉低着头不敢看他,“您觉得我这五年,算不算浪费。”
钟衢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沉默的气氛让钟祈濉抬起了头,他看向老者的目光还有些期待在。
钟衢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眼眶逐渐发红。
“祈濉,是钟家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哥哥和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