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沪雨给的十天期限还剩下八天。
刑侦大队的工作重心只放在了眼前的坠楼案上。
上官航心里急得火燎火燎,冲着郭明亮发牢骚,“郭副,你能不能去求求你小姨夫再给咱多宽限几天?”
郭明亮也自怨自艾,“干脆咱集体写辞职信滚蛋得了。”
吴芹芹和季如惜又在会议室和霍刚打拉扯战。
霍刚对于妻子的病,一直没有松过口。
“警官大人啊,我说了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季如惜也知道,如果拿不出确切的证据,的确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又把霍刚送走了。
吴芹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哎,就差一步就结案了。”
“再盯紧点他,我去法医那边看看。”
季如惜交代完后便去了三楼的法医解剖室,现在和刑侦大队搭班子的法医叫刘域,和她同时从省厅调下来的。
从五年前钟祈睢的事情之后,京川市的法医科室几乎年年都要来新人。
年轻的法医经验少,上了年纪的精力又少。
刘域正好卡中间,年轻又有经验,精力还充沛。
季如惜敲响了法医办公室的门,刘域回头和季如惜对上了视线。
“季队,您怎么来了?”
“来找线索破案呗。”季如惜在他面前的空椅子上坐下来,“我们那个3.13案,还能从焦尸上发现什么吗?”
“我已经尽我所能的将能够发现的发现了。”刘域苦笑一声,“除了法医昆虫学和植物学这方面我做不到,其余的我已经尽力了。”
“昆虫?植物?”
“是的,根据昆虫学、植物学的知识可以对尸体的死亡时间、死亡地点、死亡原因及其他事实真相进行分析判断,所以在很多国家已经开展利用这两种学科辅助刑事侦查。”说着刘域换上遗憾的口吻,“目前国内研究法医昆虫学和植物学的少之又少,如果我那个师弟不犯错的话……”
季如惜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师弟”是谁,“那您还认识这两者方面的权威吗?”
“我认识的业界的权威大多年事已高,不会轻易出关,您可以让骆局帮忙看看。”
骆沪雨给的期限还剩下八天,如果八天内再没有一点进展,那么这桩案件就要成为京川市的一大悬案。
季如惜按照刘域的话,找上了骆沪雨,提出要一个精通法医昆虫学和植物学的专家来。
骆沪雨以为她在开玩笑,“季如惜,我不是许愿池的王八!”
“反正您不给我这指派个专家来,这案子也难破。”
骆沪雨嘴上不饶人,还是当天就向上级单位申请要个专家进组。
夜幕降临后,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五小只加班加点翻卷宗查资料。
上官航伸了个懒腰,“头儿,外勤那边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什么视频?”季如惜顿时停掉手里的动作。
上官航挑了挑眉,“霍刚这老小子疑似偷腥呢。”
视频里,霍刚正搂着一个女人往万全酒店方向走。
“通知治安的兄弟,组织一次扫黄,好好扫扫这个万全酒店。”
扫黄进了局子,霍刚就不可能再什么都不说。
被扫黄部门带回局里的霍刚,衬衣上还有好几个鲜艳的口红印。刑侦部门提审霍刚的时候,吴芹芹一直憋着笑。
“霍刚,我最后问你一遍,对于你妻子苏梅梅患有癫痫是否知情?”
“警官大人,我是治安大队送进来的,怎么审我的还是你们?”
“霍刚!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行……我说,我是知情的,那怎么了?但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我没杀人!”
“那为什么你要隐瞒她的癫痫病史?”
“她爸就是这个病走的,大夫说了大概会遗传,上回我们去青州旅游的时候她发了回病,那时候查出来了,我怕她伤心也没告诉她,也没取那份报告。”越说到后面,霍刚的声音越小。
“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如果我跟她说了实话,她指不定得怎么样。”
“正是你瞒着她这个事实,所以她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癫痫发作而坠楼。如果她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史,那么完全可以避免掉一些危险动作,不是吗?”
审讯室的气氛冷了下来,霍刚低着头不敢接话。
在知道妻子可能会有遗传病之后,他便给她买了一份意外保险,受益人也真是他自己。
出于私欲,出于贪婪。
最后毁掉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你的妻子尸骨未寒,你就因为涉嫌嫖娼坐到了我们面前,霍刚,你的良知呢?”
季如惜又想到霍刚对苏梅梅的评价,他说她很好。
季如惜嗤笑一声,“她在天上看见你的丑态,应该好比万箭穿心吧?”
苏梅梅案正是告一段落,次日一早,季如惜看见办公区里多了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碎花小裙子,扎着丸子头。
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在案件结束后的第一天,她终于见到了苏梅梅的女儿。
带着霍媛媛来的是霍刚的母亲,一个矮瘦的老妇人。
季如惜见到吴芹芹正在和老妇人谈话,老妇人的脸上满是失意。
“姐姐,我想见我妈妈。”霍媛媛走近了季如惜,牵过她的手,满脸的认真模样。
按规矩说,家属有权领回苏梅梅的遗体。
霍刚现在还在被行政拘留,便通知了霍母过来。
季如惜摸了摸霍媛媛的头,一时语塞。
让一个孩子直面死亡的母亲,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姐姐,可以吗?”
“可以。”
在停尸房外的告别室里,殡仪馆的人员已经帮苏梅梅整理好了仪容。
霍媛媛踩着小板凳去抚摸苏梅梅的瞬间,季如惜又想到了十岁那年的那场大雨。
霍媛媛小小的身躯背对着她。
钟祈睢瘦弱的身躯也背对着她。
她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是悲哀,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