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上了大学,得到一小部分“自由”后,向星几乎立即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天高海阔,他要在这个新的城市努力向上,扎根,获取他想要的,更多的自由。
心灵与选择上的自由。
这种勇气,正是看似什么都不缺的许司意最缺少的。
作为生命前半段中任何一种角色,这种勇气都无关紧要,可对许司意最引以为傲的音乐创作才能来说,这种勇气的缺失堪比残疾。
这让她没有目标,没有方向,自然也没有动力,靠天赋得到一时的成功后就会陷入巨大的虚无。
而她刚好在这个时候认识了志不在此却努力追寻着的向星。
在一起三年,他们的关系进展很慢,因为向星真的很忙,周内忙着上课以及学生组织的工作,周末忙着上第二专业的课以及复习生物学医学各种复杂的定义原理。
他并未留下太多时间给许司意发挥,他们能相处的时间大概都是许司意接她下课送他上课等他开会赚来的时间。
于是分歧顺理成章地到来,通过高泽远,许司意知道以向星的成绩保研毫无悬念,而本校的生物学已经是国内顶尖水平,如果他要深造,大概率会保研本校。
许司意什么都猜到了,却没有猜到向星从头到尾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甚至未来的打算,于是她赌气般漫不经心地提起,自己毕业可能要去别的城市发展呢,向星的神色也未见多大改变。
那时的许司意兀自审判,也许自己对向星那紧锣密鼓的人生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影响不了他任何决定,于他无甚重要。争吵频发,最终爆发在向星和高泽远庆祝保研成功的聚餐上,席间七八个人,喝酒游玩人声鼎沸,散场后半醉的许司意却拉住向星对他说:“恭喜你保研成功。”
向星再如何迟钝也听得出这并不是一句真心的恭喜,尤其是在刚刚庆功结束后说这样的话。
他比许司意被灌得更多,也更难控制情绪,几个月来反反复复被挤压的争吵全部爆发出来。
他反拉住许司意的胳膊,用他生平罕见的愤怒语气质问:“你有话就直说。”
“直说?这么多次,我说的还不够?”许司意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决意不再给他往次用拥抱以求休战的机会。
“你说什么了?!这几个月,哪次不是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我保研有问题吗?你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些事,为什么唱歌,为什么学两个专业!是你和我说你懂!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向星的情绪也全然爆发,残存不多的理智告诉他今夜这个架不吵到胜负分明,必然不能像之前那样草草结束,眼泪倾泻,他心中的话也不分对错宣泄而出:“你有你的追求你的热爱,自然看不上我把你心里崇高的艺术当成人生跳板,你什么都不缺,你自然不能理解我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得到你出生时就拥有的一切!”
一声轻笑,随着许司意两颊潸然落下的泪水刺痛向星的眼眸,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可覆水难收,若非心中一直这样误会着郁闷着,此刻酒醉也不会脱口而出。
“是啊,你的人生规划那么清晰那么明确,你那么努力,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初一听上去,像是一句无理取闹,可许司意说这话时的神色自嘲而伤情,明显表示,这是一句疑问,是一句对她过往近千天缀在向星身后的生活的一段自我批判。
她忽然像是失去了力气,失去了所有表情与争辩的欲望,怔怔地看着向星说:“对不起,是我擅自打扰了你的生活,所幸没有影响到你什么。”
“司意......”向星在这一刻如遭雷击,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与从前一样的情绪驱使的简单争吵,他只是唯一一次不可避免地宣泄了他的情绪,一切却忽地就变得不可挽回。
他脚步迟疑地追上去,想像往常那样将她追回来,然后将一切归咎于情绪酒精天气等无关紧要的因素,可许司意这一次却走的那么决然,并不像往常一般让他在犹豫后仍有机会拥她入怀。
下楼梯沉闷地脚步声骤然停止,向星猛地抬头走过去,想着她有话没骂完也好,想继续质问什么也罢,只要她给他一个挽回的机会。
许司意却泪眼朦胧地微仰着头,最后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向星,问他:“你又为什么允许我来打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