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的过山车刚爬升到顶点,宋南希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周星驰——他攥着安全杆的指节都白了,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神却硬撑着往远处瞟,像在研究轨道旁的绿树。她刚想笑,过山车“嗖”地俯冲下去,下一秒,身边就炸起一声响亮的尖叫。
“啊——!”周星驰的声音被风撕得变了调,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眼睛闭得死死的,连睫毛都在颤。宋南希倒觉得爽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裙摆被吹得鼓鼓的,失重感像羽毛似的扫过心口,她忍不住抬手拢了拢被吹乱的头发,嘴角还扬着笑。
等过山车缓缓停稳,周星驰腿软得差点站不起来,扶着栏杆喘了半天才缓过劲,转头见宋南希正慢条斯理地捋头发,发丝黏在脸颊上也不恼,反倒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他惊得瞪圆了眼:“你……你不害怕?全程没吭一声!”
“怕什么?”宋南希把乱发别到耳后,眼里还闪着兴奋的光,“这速度才够劲,刚才俯冲那下最爽了。”她顿了顿,见他一脸不可思议,又笑着补充,“可能我对失重没那么敏感吧,倒觉得像坐秋千,就是风太野了,头发都成鸡窝了。”
周星驰看着她被风吹得蓬松的头发,又想起自己刚才破音的尖叫,脸有点热,嘟囔了句“怪人”,却还是伸手帮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指尖蹭过她脸颊,软乎乎的,他赶紧收回手,转身往碰碰车区走,“走!玩那个!这个你总不能再逞强了!”
碰碰车刚启动,周星驰就把车开得横冲直撞,一会儿撞得旁边情侣的车转圈圈,一会儿又故意蹭宋南希的车屁股。宋南希也不含糊,猛打方向盘反撞回去,两人在场地里你来我往,笑声混着车铃叮当作响,直到管理员吹哨子,他才恋恋不舍地把车停好,还不忘说:“刚才算你运气好,下次我肯定撞赢你。”
转到旋转木马区,音乐慢悠悠地飘过来,宋南希挑了匹白色的木马坐上去,刚抓好扶手,就见周星驰没去旁边的空位,反倒灵活地跨上她身后那匹棕色木马,紧紧挨着她的后背坐下。“你怎么不去那边?”她回头看他,木马蹄子刚离地,轻轻晃了晃。
“一人坐一个多没意思。”他耍赖似的往她背上靠了靠,下巴差点蹭到她头发,“这样能跟你说话。”旋转木马慢慢转起来,阳光透过顶棚的玻璃洒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没再闹,只偶尔在她耳边说句“你看那边的棉花糖摊,等下买一个”,或是“这音乐好像邓丽君的歌”。
宋南希笑着应着,感觉后背被他轻轻靠着,暖暖的。木马蹄子踏在地板上,笃笃地响,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她忽然想起刚才过山车他尖叫的样子,又想起他现在黏糊糊挨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在片场跟导演争台词时寸步不让的人,在游乐园里倒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别扭又可爱。
转了两圈,周星驰忽然伸手,从后面轻轻帮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声音低低的:“刚才过山车……我不是害怕,就是风太大,呛着了。”
宋南希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却扬得更高了。旋转木马还在慢慢转,音乐软乎乎的,阳光暖融融的,她觉得,比坐过山车更让人心里发甜的,是身后这个口是心非的人。
温哥华的餐厅藏在斯坦利公园附近的梧桐树下,推开木门就是爵士乐,落地窗外是簌簌落着的枫叶。周星驰把外套搭在椅背上,看着菜单上的英文皱了皱眉——比法文还绕,他干脆指着邻桌的盘子问侍应生:“那个烤三文鱼,要五分熟。”又转头看宋南希,“你上次说想吃的蘑菇烩饭?这里有。”
宋南希笑着点头,见他把菜单往自己面前推了推,指尖还在桌沿轻轻蹭了蹭,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还要份蔬菜沙拉吧,解腻。”他立刻点头:“好,你点的都好。”
餐点端来时,窗外的枫叶正好飘落在玻璃上。周星驰切三文鱼的手有点笨,刀叉碰得盘子叮响,他偷偷看了眼邻桌情侣用刀叉的姿势,耳尖有点红。宋南希假装没看见,舀了勺烩饭递到他嘴边:“尝尝?比茶餐厅的焗饭鲜。”
他张嘴吃了,烫得龇牙却笑:“比片场的盒饭强一百倍。”
下午逛公园时,宋南希说想吃冰淇淋,周星驰让她在喷水池边等,自己转身往街角的摊位跑。喷水池的水花溅在石板上,凉丝丝的,她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孩子们追着枫叶跑,忽然有人在她面前停下。
是个金发的外国小哥,手里拿着杯咖啡,笑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你好漂亮,女士。可以……交个朋友吗?”
宋南希刚要开口说“谢谢,我有男朋友了”,手腕忽然被人攥住。转头就见周星驰站在身后,手里拎着两支冰淇淋,眉头皱得紧紧的,盯着那小哥沉声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小哥愣了愣,看了看宋南希,又看了看周星驰攥着她手腕的手,笑着耸耸肩说了句“抱歉”,转身走了。
人一走,周星驰立刻把一支草莓冰淇淋塞到宋南希手里,自己咬了口巧克力的,却还是没松劲,攥着她的手往公园深处走。他没说话,脸颊却鼓着,耳朵尖有点红。
“吃醋啦?”宋南希晃了晃被他攥着的手,冰淇淋化了点,滴在他手背上。
他哼了一声,非但没松,反而攥得更紧了,指尖都快嵌进她手腕里:“谁让他乱搭讪。”走了两步又嘀咕,“下次不许一个人坐这儿等,跟我一起去买。”
宋南希笑起来,任由他拽着往前走。阳光透过枫叶洒下来,落在他紧绷的侧脸和攥着她的手上,冰淇淋的甜香混着枫叶的清冽,她忽然觉得,这吃醋的模样,比餐厅里的爵士乐还让人心里发暖。
飞机穿过云层时微微颠簸了一下,宋南希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肩头忽然一沉。她低头,见周星驰不知什么时候歪了过来,脑袋正枕在她肩上,呼吸轻轻拂在她颈侧,带着点刚在机场买的薄荷糖味。
他睡得沉,眉头却还微蹙着,许是还在记挂片场的事。宋南希放轻了呼吸,仔细看他的睡颜——是标准的瓜子脸,侧颜线条干净得很,没有后来银幕上那股凌厉,骨相柔和得很,只鼻尖到唇峰那点轻微的突嘴感,反倒添了点憨气。才二十多岁的人,脸上还挂着点婴儿肥,下颌线软乎乎的,哪像镜头前要么耍宝要么执拗的样子,倒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眼睫垂着,连睡着都透着点没褪尽的懵懂,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凑过来跟她耍点小顽皮。
她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他鬓角的碎发。飞机引擎声嗡嗡响着,他却忽然往她肩上又蹭了蹭,像在找更舒服的姿势,嘴里还含糊咕哝了句什么,听不清内容,只语气软乎乎的。宋南希失笑,慢慢将肩膀放得更稳了些,任由他靠着。
回国落地时已是傍晚,周星驰把她送到TVB楼下,从背包里摸出个小盒子塞给她:“加拿大买的,你说好看的那个枫叶胸针。”又挠了挠头,眼神有点闪躲,却还是梗着脖子说,“我明天就要进《小偷阿星》的组了,可能……又要忙一阵。”
“知道了。”宋南希接过盒子,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拍戏别太拼,记得吃饭。”
他点头,脚却没动,自行车的脚撑在地上划了道浅痕。路灯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他脸上,他忽然凑近半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少年人的局促:“那……你能不能……给我个吻?”
宋南希愣了愣,抬头见他耳尖红透了,眼神却直勾勾望着她,像只等着糖的小狗。她忍不住笑了,踮起脚,轻轻在他脸颊印了个吻,软乎乎的,带着点晚风的凉。
他猛地僵住,手都忘了扶车把,自行车晃了晃才稳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挠着后脑勺笑起来,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那我走了!”
这次没再犹豫,脚蹬踏板时都带着劲,身影很快融进了街角的霓虹里,只是骑出去老远,还回头朝她挥了挥手。
宋南希捏着胸针盒子上楼,指尖还残留着碰过他脸颊的温度。办公室里还有同事在赶脚本,打字机“哒哒”响着。她坐下刚翻开剧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监制催上周的单元剧修改稿。她应了声“马上就好”,指尖落在键盘上,忽然想起他刚才红透的耳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各自回到正轨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他在片场对着镜头琢磨角色,她在灯下对着文字铺陈故事,像两棵挨着生长的树,根在土里悄悄牵着手,枝叶各自朝着光的方向伸展,等风一吹,就知道对方还在那儿。而那个仓促又温热的吻,像颗藏在口袋里的糖,悄悄甜着往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