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的叉烧饭

TVB台庆的后台走廊挤得水泄不通，宋南希刚帮同事把道具箱挪到角落，就见周星驰被助理引着往嘉宾区走，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西装，领带歪了点，正低头用手指扯着调整。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他脚步顿了顿，朝她眨了眨眼，眼底还带着点拍喜剧的狡黠。

后来排站位时，不知是安排好的还是巧合，她站在演员队尾，他竟被分到了相邻的位置。台庆的聚光灯亮得晃眼，台下记者的相机“咔嚓”声此起彼伏，宋南希正悄悄整理裙摆，就听有记者扬声问：“星仔！之前传你跟罗慧娟小姐在拍拖，是真的吗？”

周围瞬间安静了些，好几道目光落在周星驰身上。他手插在西装裤袋里，脸上还挂着点笑，语气却淡：“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我不想多说什么。”顿了顿又补了句，“罗慧娟是个好女孩，很斯文，可惜话太多。”

记者不肯罢休，又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侧头瞥了眼身旁的宋南希，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耳尖有点红。他忽然笑了，声音比刚才亮了点：“我喜欢沉静的女孩子，要不时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演员都低低笑起来。宋南希没抬头，却感觉他的指尖悄悄碰了下她的手背，像怕被人发现似的，快得像错觉。

没过多久，罗慧娟也被记者围住，有人把周星驰的话递过去问她看法。她挑了挑眉，笑着摆手：“跟星仔相处？他就跟《他来自江湖》里的角色性格一样，爱耍小聪明又嘴硬。”顿了顿故意提高声音，“我理想中的男友，身高要1米8以上，这样才有安全感——星仔？他不合格啦！”

远处的周星驰听见了，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活像个被拆台的小孩。宋南希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歪着脑袋冲罗慧娟摆手的样子，忽然想起前几天他蹲在TVB楼下等她，手里拎着袋热奶茶，说“刚拍完夜戏，路过茶餐厅顺手买的”，其实她知道，那家茶餐厅离片场要绕两条街。

台庆的歌舞声起时，灯光又暗了些。周星驰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刚才那话，你别当真。”

宋南希转头看他，聚光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眼里没了刚才的玩笑劲，反倒有点紧张。她忽然笑了，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知道了。”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偶尔崇拜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都软了。台下的掌声和音乐混在一起，没人注意到这角落里的低语，只有他悄悄攥了攥她的手腕，又很快松开，像藏了颗糖在心里，甜得不敢声张。宋南希正蹲在地上擦木地板，手里的抹布蘸着肥皂水，把拼花地板的缝隙都擦得发亮。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茶几上的玻璃罐上，罐里的陈皮糖滚出两颗，是周星驰上次买的，还剩小半罐。

门“咔嗒”响了，孟佳拎着个网兜走进来，里面装着青提和油桃，还沾着水珠。“大忙人，总算逮着你在家了！”她把水果往茶几上一放，自顾自倒了杯凉白开，“前阵子跟星仔去加拿大，玩得怎么样？看你带回来的照片，枫叶红得像火，羡慕死我了。”

宋南希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拿盘子装水果：“就随便逛逛，他难得有假，说带我去看看不一样的秋景。”她想起在斯坦利公园他笨手笨脚帮她拍照片，把她拍成矮冬瓜还嘴硬说“是角度问题”，忍不住弯了嘴角。

孟佳咬着颗青提，忽然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撞了撞她胳膊：“光看风景啊？我可听说，出去旅游最容易升温了——你们俩……发展到哪步了？比如说……有没有奉献过第一次啊？”

宋南希手里的水果刀顿了顿，脸颊“腾”地红了。她把油桃切成小块，含糊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胡说了？”孟佳挑眉，“你俩都好这么久了，他对你那股黏糊劲儿，瞎子都看得出来。上次台庆我看新闻，他说喜欢沉静的女孩子，还得用崇拜的眼光看他——这不就是说你嘛！”

宋南希没接话，把果盘推给她，指尖却悄悄碰了碰脖子上的项链——是加拿大买的小枫叶吊坠，周星驰在小摊上跟老板砍了半天价，说“这颜色跟她眼睛很配”。

“我们就是……正常相处啊。”她小声说，“他拍戏忙，我上班也忙，能凑在一起吃顿饭就不错了。”其实心里想起在温哥华那晚，他送她回民宿，在门口站了好久，最后只轻轻抱了抱她，说“明天早起去看日出”，连吻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克制。

孟佳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笑着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实在。不过说真的，星仔对你是真心的。上次阿明去片场探朋友，说看见他休息时还在看你写的剧本，边看边笑，说‘这里写得比我拍的戏有意思’。”

宋南希心里暖烘烘的，刚要说话，传呼机忽然“嘀嘀”响了。她拿起来看，是周星驰发来的：“拍夜戏，今晚不回。冰箱里有我妈包的饺子，你热着吃。”后面还加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她捏着传呼机笑了，孟佳凑过来看了眼，撇撇嘴：“你看，又来了，比我家阿明还啰嗦。行了不逗你了，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她拿起水果网兜，“我得回去了，阿明说晚上带我去吃避风塘炒蟹，下次约你俩一起！”

送走孟佳，宋南希收拾着果盘，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巷口——周星驰的旧自行车还停在那里，车座上搭着件他忘带的薄外套。她想起他在加拿大吃醋时攥紧她手腕的样子，又想起他说“等买了大房子就……”时认真的眼神，忽然觉得，孟佳说的“升温”，或许不是非要怎样，而是这样一点点把对方放进心里，就够暖了。1989年的一个傍晚，油麻地的茶餐厅里，周星驰和李建仁对着一桌叉烧饭和冻柠茶坐着。窗外的霓虹刚亮起来，映得桌面泛着暖黄的光——周星驰刚把李建仁介绍到高志森手下，对方拍过《富贵逼人》，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今天算是帮老同学落了脚，特意约出来吃顿便饭。

李建仁扒了口饭，抹了把嘴笑：“说真的，星仔，多亏你。以前在餐厅颠勺，现在虽然在片场打杂，倒比翻锅有意思多了——跑龙套、场记、递灯，啥都沾点边，比守着灶台新鲜。”

周星驰喝了口冻柠茶，冰块“哐当”撞了下杯壁：“高导那人肯教东西，你跟着学，以后想转幕后也不难。”他顿了顿，想起李建仁以前在学校总跟他搭戏，又补了句，“要是拍喜剧缺个配角，我帮你问问。”

李建仁眼睛一亮，随即又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先不说这个——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跟宋小姐去加拿大了？玩了十五天？”

周星驰点头，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嗯，拍《小偷阿星》攒了点假，带她去看枫叶。那边秋天比香港好看，枫叶红得像火烧。”他想起她蹲在枫叶堆里笑的样子，又补充道，“她还说那边的冰淇淋比香港的甜。”

“就光看枫叶吃冰淇淋？”李建仁挑眉，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没……深一步了解了解？”

周星驰愣了下，没明白：“了解了啊。她怕黑，住民宿时总把床头灯开着；吃西餐不爱用刀叉，说不如筷子顺手；还有，她看画展时盯着街景画能看半小时，说画里的烟火气像油麻地——这些我都知道啊。”

李建仁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差点笑出声，索性把话挑明了，声音压得更低：“我不是说这些！我是问，你们俩独处十五天，就没发生过关系？比如……上床？”

“噗——”周星驰刚含进嘴里的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猛地咳嗽了两声，脸“腾”地红透了，连耳根都烧得滚烫。他瞪着李建仁，又羞又气，声音都变了调：“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带着点郑重，“我很尊重她的，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

李建仁被他这反应逗得直笑，又怕他真生气，摆摆手：“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别脸红啊。”见周星驰别过脸去扒饭，耳根还红得厉害，又忍不住嘀咕，“我就是问问嘛，年轻人谈恋爱，这也正常……”

周星驰没接话，扒饭的动作却慢了些，心里有点别扭——刚才李建仁那话一出口，他脑子里竟闪过在加拿大时，她靠在他肩上看枫叶的样子，软乎乎的，像团棉花。他赶紧晃了晃头，把这念头甩掉，心里暗骂自己：想什么呢，南希那么好，怎么能瞎想。

窗外的霓虹更亮了，茶餐厅里的收音机正放着谭咏麟的《爱在深秋》，李建仁换了话题说片场的事，周星驰却没太听进去，只想着收工后要不要给宋南希发个传呼，问问她今晚有没有按时吃晚饭——或许发个传呼，能把刚才那点尴尬劲儿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