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幸运星》的杀青宴刚散，周星驰的手机就响了，是李修贤的电话。“星仔，有个本子叫《情圣》，你看看合不合适？”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熟稔，他没多想便应了——当年是李修贤把他从TVB拉进电影圈，这份情他记着。
挂了电话，宋南希递过一杯温水，轻声问：“又要接戏？”
他接过水杯，指尖在杯壁上摩挲着，有点歉疚：“是李修贤先生的邀约，之前合约还剩两部，这部拍完就清了。”他顿了顿，看着她眼里没藏住的失落，赶紧补充，“就这一部，拍完咱们就去领证，我跟妈都约好了，请王婶她们来吃顿饭。”
宋南希笑了笑，帮他理了理衣领：“我知道，你先忙正事。”可心里那点怅然还是没压下去——从《赌圣》爆火后，他就像上了发条的钟，1990年一年接了11部戏，从片场出来又钻进另一个片场，有时她去探班，见他靠在保姆车里打盹，眼下的青黑重得像化不开的墨，都舍不得多吵他一句。
《情圣》开机那天，宋南希去送他。片场人来人往，导演在喊走位，演员在背台词，他被化妆师围着补妆，还不忘回头朝她摆手，口型比着“等我”。她站在角落，看着他很快进入状态，镜头前嬉皮笑脸，镜头外却拿着剧本反复琢磨，忽然想起他日记里写的“想有个能伸直腿的房间”——如今他有了别墅，却连好好睡一觉的时间都少了。
中途她去送过一次汤，正撞见李修贤拍着他的肩笑：“星仔现在是大明星了，还肯来帮我这个忙。”周星驰笑着摆手：“李生说笑了，没有您哪有我现在。”她在门外听着，忽然懂了他的执拗——他念旧，别人对他好一分，他总想着还十分。
那天收工晚，他回来时快凌晨了。宋南希还没睡，在厨房温着粥。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哑得很：“南希，对不起，领证的事又得拖了。”
“没事。”她转过身，帮他解了领带，“粥温好了，先垫垫肚子。等你忙完这阵，咱们去拍张合照当结婚证上的照片，我都看好照相馆了，就在旧街区那家，拍出来特别有烟火气。”
他看着她眼里的笑，忽然把她抱得紧了些：“好，都听你的。”
窗外的月光落在粥碗里，热气袅袅。宋南希知道，他不是故意拖延，只是肩上扛着太多——有对家人的责任，有对恩人的惦记，还有对电影的较劲。而她能做的，就是守在这盏灯下，等他把手里的事一一了结，等他终于有空，牵起她的手走进民政局。
至于时间多久？她不怕等。就像十年前在海边，他偷偷记着她的模样；如今，她也愿意慢慢等，等他从忙碌的片场里走出来，把“以后”变成“现在”。
满月酒的喜糖摆在桌角，红绸子裹着玻璃糖纸，映得满屋子都暖融融的。宋南希刚逗完襁褓里的小婴儿——粉嘟嘟的小脸皱着，攥着小拳头打哈欠，像只刚睡醒的小猫——孟佳就凑过来坐下，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脸上带着点哭笑不得的疲惫。
“你可算来了，”她戳了戳婴儿床的栏杆，声音压得低低的，“快救救我，这一个月我快熬成熊猫了。”
宋南希笑着递过给孩子织的小毛衣：“看你前几天让你先生捎来的照片，还以为你得心应手呢。”
“那都是装的！”孟佳翻了个白眼，指尖点了点自己眼下的青黑，“你是没见过他半夜闹觉的样子——前半夜要抱着走，后半夜得哼着歌，稍微停一下就扯着嗓子哭，哭得我脑仁疼。昨天好不容易睡沉了，我刚想躺会儿，他又尿了，换尿布的时候还笑着蹬我，你说气人不气人？”
她嘴上吐槽着，眼里却软乎乎的，说话间还伸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脚丫。忽然又叹了口气，朝宋南希挤了挤眼：“说起来，你家那位周星驰，可真是个大忙人。我生孩子那天你说他在拍夜戏，这都满月了，也没见他露个面，怕不是把日子都忙忘了？”
宋南希笑了笑，刚要开口说他这阵在赶《情圣》的戏份，孟佳忽然拍了下额头：“哎哟，刚才让你先生帮我把婴儿车推到廊下，他顺手把给孩子的长命锁放桌上了，你帮我递过来呗？就在那边窗台上。”
宋南希应着起身，刚走到窗台边，指尖还没碰到那个红布包着的小盒子，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踉跄着往旁边扶了下，手肘撞在窗沿上，才勉强没晃倒。眼前发黑，耳边嗡嗡响，比上次在别墅卫生间那阵更厉害些。
“怎么了南希？”孟佳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撑着椅子站起来，“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没吃早饭？”
宋南希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摆了摆手，声音有点发虚：“没事，可能是刚才蹲太久猛站起来，有点晕。”她拿起长命锁转身，故意把语气放轻松，“你看我这记性，刚还说你熬，我自己倒先晃神了。”
孟佳接过盒子，还是不放心地打量她：“真没事？不行就坐会儿，别硬撑。周星驰忙归忙，你自己可得顾好身子，不然他回头知道了，准得念叨你。”
宋南希坐回椅子上，指尖悄悄按了按太阳穴——这阵子头晕的次数越来越勤了，到底是怎么了？她不敢深想，只顺着孟佳的话笑：“知道啦，他那人，念叨起来比老太太还碎，我可不想听他啰嗦。”
可心里却轻轻揪了下，刚才那阵晕，快得像一阵风，却让她莫名想起自己那没说出口的秘密——这具十年未变的身体，是不是在悄悄提醒她什么？
回到公寓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灭了。宋南希摸黑开了门，布布和球球从玄关的狗窝里探出头，尾巴“啪嗒啪嗒”扫着地板。她弯腰摸了摸它们的头，没像往常那样陪它们玩会儿，只轻声说：“乖，睡觉了。”
洗漱完躺上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落在被子上，亮得有些晃眼。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白天在孟佳家那阵头晕还没缓过来，头沉得像灌了铅。迷迷糊糊间，意识渐渐飘远。
梦里好像有人在喊她，声音很轻，带着点哈尔滨冬天的寒气。她循着声音走，看见小时候住的老房子，外婆正站在门口的雪地里，手里拿着件厚棉袄：“南希，快进来，外头冷。”她跑过去想抱外婆，可手一伸，外婆的身影却散了，变成妈妈穿着军装的样子，站在机场的跑道上，朝她挥手：“囡囡，妈妈执行任务去了，你要好好的。”她想喊“妈妈别走”，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突然一阵心悸，宋南希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的天还没亮，布布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床，正用脑袋蹭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她摸了摸布布的耳朵，指尖还在发颤。
穿越过来快十年了，她很少想起过去。可刚才梦里的画面太清晰——五岁那年，父亲在音乐学院的琴房里突发心脏病，她放学回家，只看见妈妈抱着爸爸的琴谱哭；高中那年冬天，外婆在厨房煮饺子时倒在地上，她握着外婆冰冷的手，在医院走廊里坐了一整夜；大三那年，部队的人来学校找她，说妈妈驾驶的战机出了故障，为了避开居民区，她放弃了跳伞……
那些被她藏在心底的疼，像被梦里的呼唤翻了出来。她原来不是天生就习惯等待的人，是过去的日子教会她，能抓住的温暖有多难得。所以遇到周星驰后，她才那么怕打扰他，那么想守着现在的日子——他的笑，凌宝儿的粥，星霞的玩笑，甚至布布和球球的吵闹，都是她穿越后才拥有的、实实在在的暖。
她翻了个身，摸过床头柜上的BB机。屏幕暗着，只有侧面的指示灯偶尔闪一下微光。昨晚睡前看过，上面存着周星驰发来的讯息：“拍夜戏到天亮，你先睡，醒了呼我。”她指尖在冰冷的机身上轻轻划了划，没起身去找电话亭回呼，只把BB机抱在怀里。
布布在她身边蜷成一团，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宋南希望着天花板，心里悄悄想：不管能在这儿待多久，至少现在，她有地方可去，有人可等。这样就够了。
窗外的月光慢慢移了位置，她闭上眼睛，这次没再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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