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时光，过成真

后半夜的浪声轻得像叹息，宋南希终于彻底睡熟了，呼吸匀净地拂过他的颈窝，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却不再蹙着眉。周星驰维持着抱她的姿势没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椰香——是下午在沙滩上沾到的，混着她身上惯有的皂角味，很轻，却让人心安。

可他心里却慢慢浮起些细碎的疑影。

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鬓角。这丫头这两夜的噩梦太凶了，四岁摔树，五岁丧父，都是藏在骨子里的疼。可这些疼，她以前从没跟他提过。以前她总爱笑着蹭他，说些片场的趣事，或是缠着他讲剧本，好像永远没烦恼，连皱眉都少。

是这些年不见，她才把心事都藏起来了？

他想起她突然消失的那天。也是个傍晚，他从片场回来，家里空荡荡的，她常坐的沙发角放着那件米白色针织外套，叠得整整齐齐，像只是出门买瓶酱油，过会儿就会回来。可直到夜色漫过窗台，布布趴在门口呜咽，他才敢承认——她走了，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找过她，翻遍了香港，问遍了朋友，连霞妹都急得掉眼泪，可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他才慢慢接受，或许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或许是她终于腻了，不想再跟着他耗了。

直到那天在香樟树下看见她，他都觉得是幻觉。她站在树影里，笑着说“是我，我回来了”，阳光落在她脸上，和他记忆里的样子分毫不差，可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眼神里多了些他读不懂的东西，像蒙着层薄纱。

她说是“身体不好，怕拖累他”才走的。他信了，或者说，他愿意信。可这两夜的噩梦，还有她昨晚惊惶时脱口的“穿越”，像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一圈圈疑纹。

穿越？她到底在说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怕吵醒她，声音压得极低。怀里的人动了动，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像只寻求暖意的猫。他收紧手臂，指尖蹭过她细腻的脸颊——是真实的温度，不是幻觉。

可这一切又太不真实了。消失三年，突然出现，身体好了，却总做着陈年旧梦，偶尔还冒出些奇怪的话。她心里一定藏着事，比“怕拖累”更重的事。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秘密？

浪声又起，温柔地漫过窗台。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把那些疑问都压回心底。不管她藏了什么，现在她在他怀里，这就够了。

等她愿意说的时候，他再听。在此之前，他只需要陪着她，护着她，不让她再做那样的噩梦就好。

天蒙蒙亮时，浪声先醒了。宋南希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就撞进周星驰的视线里——他没睡，正垂着眼看她，眼底有层浅淡的青黑，却亮得很，像盛着晨露。

“醒了？”他声音低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没再做噩梦吧？”

她摇摇头，往他怀里蹭了蹭，鼻尖蹭到他的锁骨，还能闻到昨晚的海风味：“你怎么不睡？”

“看你睡得香。”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后颈，像逗猫似的，“要不要再睡会儿？今天不用赶时间。”

她却没再闭眼，只是趴在他胸口听心跳，咚咚的，很稳。沉默了会儿，她忽然轻声问：“星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周星驰的动作顿了顿，没直接答，只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突然走，又突然回来，”她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还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昨晚惊惶时脱口的“穿越”两个字，她其实记着呢。

他沉默了几秒，伸手把她捞起来些，让她正对着自己，指尖蹭过她的脸颊：“是有点。但我更怕你憋着。”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很，“南希，不管你藏了什么，不用怕我知道。就算是……就算是真有什么‘穿越’之类的事，我也信。”

宋南希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直接提。

“你昨晚梦话里说了好几次，”他叹了口气，眼里有心疼，“我虽不懂那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怕。你怕的不是说出来我不信，是怕说出来，连现在这样抱着你的机会都没了，对不对？”

她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不是昨晚那样的惊惶大哭，是委屈，是松快，混在一起掉下来：“我怕……我怕这是假的，怕我只是借了别人的身子回来，怕哪天突然就被扯走了……”

她终于断断续续说了。说她本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说第一次穿越来时身体总出问题，怕连累他才走；说再次回来时身体竟好了，却总怕这是偷来的时光，怕哪天醒来看不见他。那些藏在心里的秘密，像压了很久的石头，终于滚了出去。

周星驰静静听着，没打断，只是在她哭的时候，用指腹替她擦眼泪。等她说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把她紧紧抱住，紧到她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比刚才更急了些。

“傻丫头。”他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笑，“不管你是从哪来的，不管你是借了谁的身子，你就是你。是那个会替我挡酒、会蹲在沙滩捡贝壳、会做噩梦喊我名字的宋南希。”

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就算真是偷来的时光，那我就陪你把这偷来的日子，过成真的。就算哪天你要走，我也跟着你去——你去哪，我就去哪，总能找到你。”

窗外的天彻底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宋南希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怕了很久的事，好像都不怕了。

原来爱不是怕失去，是知道就算会失去，也愿意抓紧这一刻的温暖。

“那你要答应我，”她闷闷地说，“以后不管我在哪，你都要记得等我。”

“好。”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晨雾，“我等你，一直等。”

浪声又起，这次不再是叹息，是温柔的祝福。阳光漫进房间，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