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误会

夜深得像浸在墨里，全家都睡熟了，只有主卧还亮着盏小夜灯。南希靠在床头翻杂志，脚却被周星驰拉过去搁在他腿上——她白天逛超市走多了，脚踝泛着酸，他非要给她按按。

他掌心搓了精油，刚往她脚心按下去，南希就“哎哟”一声跳起来，疼得直抽气：“你轻点儿！想谋杀啊？”

“哪有，这是帮你放松筋络。”他赶紧放轻力道，指尖揉着她的涌泉穴，可南希脚底嫩，又不受力，他稍一用劲，她就忍不住低呼，声音在静夜里飘得远：“疼疼疼！周星驰你住手！”

楼上客房里，嘉敏正翻着身，猛地听见楼下妈妈的叫声，心一下子揪紧了。她摸黑推了推旁边的嘉荔，压低声音：“嘉荔，快醒醒！你听妈妈在叫！”

嘉荔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听了会儿，果然听见楼下传来妈妈的喊声，还有爸爸低低的说话声。“怎么了？”她声音发颤。

“好像……好像爸爸又在欺负妈妈。”嘉敏咬着唇，白天看的电视剧画面突然涌进脑子里，“我们去看看！”

姐妹俩蹑手蹑脚溜下床，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快到主卧门口时，听见里面又传来妈妈的痛呼：“别按了！我真受不了了！”跟着是爸爸的笑声：“忍忍嘛，按完明天脚就不酸了。”

“你听！”嘉敏拽着嘉荔的手发抖，“爸爸还笑！肯定是在欺负妈妈！”嘉荔也慌了，眼圈都红了，拉着姐姐就往楼上跑：“我们快回去！别被爸爸发现了！”

逃回房间，姐妹俩钻进被子里，紧紧攥着对方的手。“怎么办啊，”嘉荔小声哭了，“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妈妈？”

嘉敏咬着牙，把妹妹搂进怀里：“别怕，明天……明天我们问问张妈，或者找奶奶帮忙。爸爸要是再欺负妈妈，我就……我就跟他拼命！”她说得凶，声音却抖得厉害，心里又慌又怕——明明早上看爸妈还那么好，怎么一到晚上就变了呢？

主卧里，周星驰终于停下了手，拿毛巾擦着南希的脚：“真这么疼？那我下次不按了。”南希踹了他一脚，却带着笑：“知道就好，跟个没轻没重的莽夫似的。”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脚踝：“那周太太，我给你捏肩赔罪？”

夜灯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谁也没察觉，楼上两个小姑娘正抱着彼此，睁着眼睛到天亮。

下午四点的校门口，放学的孩子像刚出笼的小麻雀，叽叽喳喳涌出来。嘉敏正拉着嘉荔往奶奶常等的老槐树走，眼角忽然瞥见街对面围了群人，吵吵嚷嚷的。

“妹……不对，嘉荔你看。”嘉敏拽着妹妹往那边挪了两步，声音一下子低了——人群里，徐墨菲的爸爸正揪着她妈妈的胳膊往墙上推，女人低着头，头发乱蓬蓬的，手腕被攥得通红。有路人劝“有话好好说”，男人却瞪着眼骂骂咧咧，抬手就往女人背上捶了一下。

徐墨菲站在旁边，抱着书包缩成一团，眼泪掉得满脸都是。嘉敏的心猛地揪紧，早上在课堂上刚听老师讲过“家暴”两个字，此刻看着眼前的场景，指尖都凉了。

“我们快走吧。”嘉荔拉了拉她的手，声音发颤。姐妹俩没再停留，快步跑到奶奶身边——今天奶奶不仅来接她们，还带着刚从幼儿园接出来的嘉豪，手里拎着个布袋子，说是要顺路去菜市场买南希爱吃的折耳根。

往菜市场走的路上，嘉敏和嘉荔一直低着头小声嘀咕，嘉豪在旁边追着蝴蝶跑，奶奶看在眼里，拍了拍嘉荔的手：“俩丫头偷偷说啥呢？”

嘉荔犹豫了一下，抬头仰着小脸问：“奶奶，爸爸小时候有没有欺负过女生啊？”

奶奶愣了愣，随即笑了，弯腰帮嘉豪理了理歪掉的帽子：“你爸爸？他哪敢欺负女生。小时候倒是天天欺负你姑姑——抢她的麦芽糖，藏她的花头绳，有次把你姑姑惹哭了，我就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绕着院子跑三圈，从此见了你姑姑就躲。”

嘉敏在旁边听着，悄悄松了口气。嘉荔也眨了眨眼，又问：“那爸爸现在……会不会欺负妈妈呀？”

奶奶这下明白了，停下脚步摸了摸姐妹俩的头，眼神软和：“傻丫头，你爸爸疼你妈妈还来不及呢。上次你妈妈切菜划了手，他半夜还爬起来找创可贴，念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欺负女人那是没本事，你爸爸啊，是窝里横——也就敢跟我这老婆子犟两句，在你妈妈面前，乖得像只猫。”

正说着，嘉豪举着朵小野花跑回来：“奶奶！给妈妈戴！”奶奶笑着接过来，姐妹俩对视一眼，刚才在路口看到的那幕带来的压抑，好像被奶奶的话轻轻吹散了些。菜市场的叫卖声混着水果的甜香飘过来，嘉敏拽了拽嘉荔的袖子，小声说：“我就说爸爸不是那样的人。”嘉荔点点头，往奶奶身边靠了靠，脚步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