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五,元宵节沈州城很热闹,一家人全部出门去玩游,三孩子猜灯谜,结果赢回来几盏漂亮的灯笼,小媚儿聪明,又出一把风头。
繁华的沈州城里这一日怕是所有人都上街了,街头很拥挤,他们玩了一会儿便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又是吃吃喝喝的,黎氏脸色可不好。
过了十五,李原就要回去了,他坐在桌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先前也跟沈诺说过的,连三也同意,她正想在平江府多留几日,回了燕北,李原又四处奔走的,倒不如留在平江府来得惬意。
而连六一听大姐要留下来玩半年,她立即动容,想起小媚儿,她也舍不得,何况还有姐妹都在,于是看向邵南,邵南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的意思,于是笑了笑,低声说道:“你带着孩子留下,正好我这一趟拉一批货回去,若是零陵郡好卖,我不会往返沈州城,到时你玩够了,再跟着我一同回去就是。”
连六点头。
连蔓儿高兴了,至少暂时不用面对离别之苦。
十五过后,李原运走了大批粮食,谁也不知道这粮食的来路,都以为是李原买下的,遂不知是沈诺弄到手的,真去运的那一批大的,便是三十那一晚,从初一到十五,都每日发船去往外地,李原运走的只是一小部分,也是为了遮人耳目的。
李原走后,便是邵南,他买下了二十辆牛车的物资要拉回去,这一趟走陆路,为些连蔓儿给他在沈州城里找了镖局的人,沈诺还安排了两名暗卫跟着邵南,保护他的安危。
送走了男人们,连三和连六似乎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尤其是连三,再与李原见面,得半年后了。以前他就在外地奔走,连三一直在燕北李府等着,这种日子怕是要等到小欣然接管了家业为止。
黎氏没有跟着邵南回去,先前沈诺开了口的,她怕是也想要留下。
其实只要她不要闹,连蔓儿还是能容忍的,不过是加多一双筷子,平素里她忙来忙去的,也必天天守在黎氏身边。
喜姑却陪着黎三跟着了陈意,陈意在府外置了个小家,连蔓儿留不住,只好同意他们出去住。
院子里一下子清静了,每日只有姐妹三人在一起,连蔓儿却看看紫金楼和九九楼的折子,关注着燕北的战事,与关外越王的消息。
而沈诺寻的地方找好了,为此连蔓儿得跟沈诺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带着他们两人的人在那儿研究,按着手扎上的配方,连蔓儿配出了火雷,就是一炸就起火的,这玩意里加了石油,而她与沈诺翻山越岭的寻到了这东西。
加了这个后,她做了喷火枪,火雷,火炮,这些威力都很大,喷火枪就近攻击,那瞬间能将人燃没了,只要沾了火很难灭,就算功夫高强的都防不胜防。
制作出这些后,沈诺面色疑重起来,他不曾想到过,这世上还当真有这样的厉害的武器,莹儿称他们为冷兵器时代还当真不假。
这样的武器要是被人知道,魏国将有大乱,先前他还不能想象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器来,在他的意识里想都想不到的。
接下来是隐密的制作了,他们要做一批武器,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接着再弄一批武器运去原氏部落威胁一下,让完颜文宇知道他们的厉害,如此便不敢真的攻击中原,只能求和,各自承认各自的存在。
在这边山里呆了一个月,没把连蔓儿急死,原本说好要陪着连三和连六的,结果给耽搁了。
将技术传给了沈诺,手扎也给沈扎译了过来,连蔓儿便先赶回城里。
连三和连六看着还是这么瘦弱的妹妹,又恨不能将她的身子赶紧补回来,专挑好吃的让白九弄,天天逼着连蔓儿多吃一点。
然而还是没有用,他们都要无计可施了。
很快到了莫金和白九成亲的日子,沈诺和赵牧都赶了回来,在府内拔出一处院子,张灯结彩,做两人的新房。
以后白九嫁给了莫金,还会跟在连蔓儿的身边。
请了几个熟悉的人去了莫金的院子闹了闹,莫金与白九正式成婚。
莫情来的时候带来了孩子,赵老夫人带着两媳妇回京去了,终于没有把莫情母子两人带走。
这一下赵牧和莫情都放心了。
莫金成家后果然不同了,每日回来的都早了些,因为莫金吃得多,以后莫金的吃食自然由白九弄的,连蔓儿教给她一些方法,比如做饭团,比如做肉夹馒,反正最能填肚子的,吃起来也方便的,还能在各饮食上平衡控制的,若只是炒菜的话,白九怕是要累死。
莫金吃饭向来论桶吃,炒几碗菜自是不够吃的。
三月桃花开,又是一年出门踏青的好日子,便有不少贵夫人给连蔓儿请帖了,连蔓儿看着桌上这么多的请帖,无奈的看着连三和连六,“自从巩家的人投靠了沈诺之后,这些人就开始巴结过来了,应付这些事简直是疲惫。”
黎氏一听却摇头,“有些事就该要应付的,人家结接我儿子,那就结交好了,这样的话,我儿子也好跟他们打交道。”
连蔓儿想要解释一下,黎氏却从中抽出一张请帖,说道:“先从这张请帖开始吧,去明阳寺赏花踏青,不错,而且还是平江府所有权贵的夫人聚集在一起,这个不错了。”
连蔓儿见状,拿起请帖一看,倒不是什么宴席之类的,却是古池先生的夫人韦氏的帖子,可能是这些才子初入学,有不少权贵问起那学院的名额,这韦氏怕是烦了,所以才召集一次去踏青赏花之行,解了这些权贵们的疑惑。
韦氏的帖子她自然得去的,于是决定去了,黎氏一听能跟这些权贵夫人打交道,立即来了兴致,当天还交代连蔓儿找裁缝给她做几身新衣裳。
行却过年的那会儿做过好几套了,连蔓儿在一这些小事上向来不怎么过问,直接叫邬总管带着裁缝去黎氏的院子里听她自己的意见。
她却要想一想这一次踏青之行的事,毕竟她家小弟子展东风是额外的名额入了学院,到时怕是会有人问起,她得想好怎么答。
同时去踏青自然还会在山里头弄吃的,她带着连三和连六一同前去,要不在那儿来一次野餐好了,反正野餐垫都野外的帐篷都有,她只要弄些吃点成。
好在白九学了她的手艺后,可以帮着她做不少事情来。
连蔓儿将所有事情安排好,邬总管却带着两个裁缝来到了主院,这两个裁缝似乎有些苦恼,将黎氏对他们说的要求说了,他们觉得老夫人年纪大了,再说是出门踏青,所以在颜色上要庄重一点,虽然两人说得很隐讳,但连蔓儿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言外之意,黎氏代表是的沈诺的母亲,虽没有诰命在身,但也不能失礼。
连蔓儿叫邬总管将她婆母的要求拿来一看,看完后,她差一点笑出声来,好在忍住了。看来她婆母对这一次能公开亮相很看重,连衣裳的要求都这么的奇特,颜色太过鲜,怕是她穿都觉得太显眼了一点。
这两裁缝还是挺负责的,至少没有被黎氏吓住,不管什么都将衣裳做出来,至少还来问问她。
连蔓儿想了想,说道:“材质选古钱福寿三多纹和云纹,颜色选降色、檀色、绾色、黎色,按着平江府贵夫人穿的款式各种颜色做一套,我婆母年纪并不是很老,你们可以适当的选款式年轻一点的,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的,同时她略胖,你们裁剪好一些,最好能扬长避短。”
那两位裁缝听了微微一愣,毕竟黎氏瞧着不像四十岁的妇人,也不敢再多问,匆匆离去了。
连蔓儿又吩咐邬总管帮她寻一样东西,很快邬总管退下了。
两日后衣裳便赶制了出来,连蔓儿将衣裳给了沈诺,沈诺正好从那研制基地回来,风尘仆仆的。
她叫沈诺把衣裳给婆母送去,她擅自改了婆母的颜色,这会儿怕是生着她的气了,所以只好让沈诺代劳了,这样的话,婆母一个高兴就不生气了呢。
沈诺去了后,含笑回来了,说他母亲并没有生气,很高兴的。
这一下连蔓儿放心了,正好邬总管找来了她要的东西,她在屋里调制好,端着盘子往黎氏的院子去。
黎氏穿着一身黎色的新款衣裳,穿在身上人似乎瘦了一圈都显得苗条了,而且款式极其好看,随着衣裳送来,还有儿子给她送的首饰,看到这一些金首饰,她就脸红心跳的,这些首饰她以后都得带着。
下人似夫人来了,黎氏连忙要去收首饰,毕竟这东西是儿子送的,儿媳妇还不知道吧。
连蔓儿看向来不及藏首饰的婆母,扬起唇角,事实上那些首饰都是她挑的,她就知道黎氏喜欢金饰,她这个年纪带这个倒没有什么。
连蔓儿说要给黎氏盘发,于是带着她来到梳妆台前,将她的头发解开,然后就往她两鬓抹那发胶。
正文 这发胶是她刚才调制的,其实就是一种染发剂,能将黎氏两鬓的白发染黑,她的年纪本来就只有四十七八的样子,可是因为这白发,还有脸上的皱纹才显得人很老。
按着连蔓儿的说法,洗了头发后,黎氏看着原本白了两鬓变黑了,她高兴的摸了摸头发,连忙问她怎么弄的,会不会花了好多的银子。
连蔓儿便将这一瓶自制的染发剂给了她,以后露出白发就染一染。
黎氏高兴了。
出门的那一日,连蔓儿为此还过帮黎氏精心打扮了一下,她的易容术那可是很厉害的,不过是给黎氏化了一个妆,人显得年轻了好几岁,看着就四十上下,穿上新衣,一头乌发,黎氏在镜子里照了又照,不知道有多开心,对这个媳妇更是越看越满意了。
以前怎么觉得这媳妇处处都不讨喜,现在倒是好了,以后要是这么打扮,倒像个贵夫人了。
黎氏看完镜中自己,转头看向连蔓儿,有些嫌弃的说道:“看你瘦的,赶紧吃胖一点,早点让我抱到孙子,穿衣出门也能像我一样,显得贵重一些。”
连蔓儿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待她婆母出去一趟就会明白的,平江府的贵夫人到底有多瘦,她算是里头最胖的。
黎氏说完也并没有多在意,反正她今个儿开心,儿子送的金饰,媳妇看着似乎也没有生气,看来这个儿媳妇还挺大方的。
配上金饰头面,只要黎氏不说话,还当真挺像贵妇的。
这么一打扮出来,连三和连六都忍不住看向她,连六真没有想到,以前见惯了黎氏居然也能打扮得这么端庄。
连蔓儿今日穿的是一件妃色花草纹小袄,下裙是白玉兰花的百褶裙,身上披着一件洁白毛绒绒的斗篷,人还是看着瘦弱无骨似的。
连三穿的是秋香色的云纹小袄,下身白裙,连六就更清淡一些,豆绿色的穿枝花纹小妖,下身淡红的裙子。两人都没有披斗篷。
感觉在三姐妹当中,连蔓儿的模样就像在冬天,而其他三人就是在春季。
黎氏穿的新衣还觉得有些热,看到儿媳妇穿这么多就又说她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养身子,才会这么身寒的。
黎氏一开口,就有些唠叨,一路说到马车上,好在三姐妹坐在一辆车里,黎氏单独一辆车。
连蔓儿入了马车后,只觉得耳朵清静了,她靠在车壁上,与两位姐姐聊着平江府贵圈里的事。
连三在营州是挺出名的,虽然他们对她的评价不好,说什么李原宠妾灭妻,妻子这么快就去了,多半是被两人给气的,所以平素连三不怎么出门,除非有必要。
一般跟在李原身边,就她这身段,与她的才艺,出入贵圈倒从不曾丢过脸,她有江南女子的温柔婉约,与北边的女子完全不同,一开始在审美上也是让不少人看不上,可是因为李原对她的宠爱,久而久之,竟有一些女子也学她的样来。
听说最近几年,营州的官员时新纳个江南的美妾,这个习惯是上任的高官带去的,忽然就时新起来,也是发觉江南女子骨架小,人也柔弱的缘故。
“今日倒要看看九儿所说的那些人到底有多瘦,我们是看着九儿这模样就觉得心疼,真正能为男人绵延子嗣的,身姿不能过于瘦弱了。”
连三这么说着,连六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反正一直这个样子,不胖不瘦,这么多年了,身体也很好,很少生病。
三姐妹说着这话的时候,前头的马车里坐着的黎氏,却还是好奇的挑开了帘子,她朝外看,看到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是上等的衣料,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衣裳,这一身衣裳的衣衫这么顺手,应该也是最好的衣料吧。
平江府果然与零陵郡不同,繁华多了,看着街头买吃点的百姓,付起银子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吃点份量也不多,他们却并不介意,若是在这儿做生意怕是挺赚钱吧,这些人也太不会持家了些。
黎氏一路上看到出了城门,再看两边山色,她有些疲惫,便靠着车壁睡着了。
待马车停住,黎氏被车外的下人叫醒,她连忙起身,才发觉自己怎么躺着睡了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把头发弄乱,还有那些金饰,可别掉了。
她在马车内看了一眼,再摸了摸发髻,感觉是没有弄乱了,她便整了整衣裳,挑开车帘子,就见儿媳妇正站在马车外候着她,而前面却是平江府的贵夫人带着各自的女儿。
这么多人都朝她看来,黎氏心中有些慌,再看儿媳妇那孝顺的模样,她便稳了稳神,在这些贵夫人面前她可不能丢了儿子的脸,也得让人她们知道她的身份了,免得这些人只认得知州夫人,而不知道知州府的老夫人。
她朝连蔓儿喊去一声,“二儿媳妇,抚我下马车。”
听到这个称呼,连蔓儿的嘴角抽了抽,她上前去相扶,可是黎氏今个儿的衣裳繁复,头上的金饰也有点重,再加上她比较胖,下来的时候一个不稳,连蔓儿这瘦弱的身子根本扶不住,差一点从马车上摔下来,好在旁边的连六伸手一扶,将人扶稳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真是出丑,黎氏理了理衣裳,瞪了连蔓儿一眼,接着带着往前走去。
那些贵夫人中有一位华丽的妇人走上前来,面上含笑,上前问道:“可是沈府的老夫人亲临?”
黎氏被叫老夫人,一时间竟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在十里坡的时候,他们都说她现在是老夫人了,可是真正这么叫她的没有几位,到了平江府果然不一样,人家都是世家权贵,他们开口叫她老夫人,那意义不同。
连蔓儿见黎氏没能反应过来,她扶着黎氏在一旁解释道:“正是我婆母,过年时节来的平江府。”
“原来是老夫人来了,今日真是有幸,老夫人年前就来了,怎么也不知会咱们一声,理该去拜访的。”
黎氏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抢在儿媳妇前开了口,“没事,没事,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反正我会一直留在平江府不回去了。”
那人一听,愣了愣,接着笑了。
这人正是连卫中的妻子卫氏,听到黎氏一开口,心里就鄙夷起来,果然消息没有错,这是沈大人留在老家的母亲,没有什么教养,也不懂得应酬,先前看着沈大人和他的夫人连氏,两人还显得挺有那么一回事的,这会儿打回原形了。
就在卫氏故意上前热络的时候,韦氏在一众贵夫人中间出来,看到连蔓儿,朝她点了点头,接着上前引着连蔓儿几人往前走去,卫氏只好退开。
几人走在最前头,后头跟着平江府的各位贵夫人和贵女。
韦氏看向黎氏,一脸温婉的问道:“老夫人来平江府还呆着习惯吧?沈大人公务繁忙,老夫人若是觉得无聊,倒是可以来古府聚聚。”
黎氏将韦氏上下打量一眼,觉得这位贵夫人与先前的那位不同,人穿着仆素,姿态端庄,说话也是细声细语,不紧不慢,听着就很让人舒服的,就是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地位,古家又是什么人?
黎氏点了点头,“反正我在平江府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的。”
韦氏点头。
黎氏乘着这空端,悄声问身边的儿媳妇,问起韦氏是什么身份,连蔓儿便将韦氏的身份说了,正是这次踏青赏花的主使人,是书香世家的贵夫人,没有多说古家的官位与地位。
但黎氏却发现这韦氏与他们走在最前头,后头跟着一群夫人,那么说这位韦氏的身份是能与她儿子齐平的了,看来此人得巴结巴结,指不定将来对她儿子有帮助。
一行人往明阳寺山顶走,这些贵夫人个个身姿轻盈,平素虽不怎么爬山,却至少走路的时候没有像黎氏这样气喘嘘嘘的。
黎氏这衣裳太过繁复与贵气,搞得她走路要百般注意,还得时时留意头上的发簪不要掉了,那可都是钱,最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
她走几步就要朝左右地上看去一眼,一开头连蔓儿还没有注意她,后来注意到了,却发现所有的贵夫人都时不时看着她的婆母。
卫氏再也忍不住,试探的问道:“老夫人这是丢了东西?”
黎氏被人一说,连忙摇头,“没……没有。”
卫氏不好再问,却与身边的贵夫人说了一句话后掩嘴笑了起来。黎氏感觉对方正在笑她,她不由的朝后头看去一眼。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黎氏扶着树杆站着,手叉着腰,心里很郁闷。
那些贵夫人却是拿着帕子轻轻地按了按额头两侧,个个站姿端庄,就没有谁像黎氏这样的。
连蔓儿来到黎氏身边,正要问她好不好,黎氏却说道:“这几年我都不下地干活了,没想到这身子废了,以前在十里坡,我一口气翻一座山都不带气喘的。”
以前黎氏是挺瘦的,但那时生活不好,能吃顿饱的就不错了,怎么胖的起来,现在他们的生活好了,黎氏胖一点也很正常。
连蔓儿却劝道:“没事,婆母先休息吧,咱们走慢一点也没事。”
黎氏朝那边的几位总是看着她笑的贵夫人看去一眼,对着连蔓儿小声说道:“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的瘦,瘦的风都吹走了,有什么好高兴的,还是咱们零陵郡好,儿媳妇都挑胖的娶。”
黎氏朝连蔓儿上下看一眼,又露出那种郁闷的表情,“听我的,二儿媳妇不能再瘦下去了,赶紧养胖了好生孩子。”
连蔓儿最不喜欢听到生孩子,养胖之类的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可是黎氏的脾气她也知道,要是这个时候反驳她,她指不定露出本性,闹得人尽皆知。
接着再朝山顶走,韦氏故意走慢了些,完全是为了配合黎氏的速度。
终于到山顶了,真已经是晌午时分,该吃饭了。
这些贵夫人出门踏青,果然与那些才子不同,身边的下人早已经将八仙桌摆好,吃食端上来,每张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食物,各家都提了一些,轮到连蔓儿打开食盒的时候,黎氏却有些苦闷的看着她,小声说道:“我怎么说来着,叫你多准备一些肉食,你非不听,你看看人家准备的多丰富,咱们的准备你还是别拿出来了,出丑。”
连蔓儿没有理会黎氏,反正她除了嘴巴子不好,也不能耐她何。
当连蔓儿把吃点送上桌时,卫氏就看了过来,盯着她的吃食,很惊奇的说道:“听说沈大人向来节俭,家里下人少,知州夫人还会亲自下厨做饭的,那这一次的点心不会是知州夫人亲手做的吧?”
连蔓儿倒是大方的点头,“正是我亲手做的,其实下人少也有下人少的好处,这样府中清静,而我平素也喜欢下厨,并不需要请厨工。”
卫氏听到这话,跟着却是掩嘴一笑,说道:“果然沈大人就是与咱们平江府的不同,不愧是京城来的。”
这是要提沈诺被贬官的事么?连蔓儿目光淡淡地朝卫氏看去一眼,接了她的话,“的确是有些不同,我和沈诺向来偏食辣,味重,可能是在巴蜀时养成的习惯,京城里的食物也挺味美的,却还是让我们忘记不了在巴蜀的时候。”
卫氏一听,心里觉得好笑,还有人上杆子给她羞辱的,还敢说出巴蜀的事,京城里百般好,她却说京城里的味道不及巴蜀,明明被贬了官,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却不这么认为,京城里多繁华,天子脚下,连百姓的教化都好,举国上下最好的都往京城里送,京城自是最好的。”
卫氏说完,有些嘲讽的看着连蔓儿,连蔓儿却是头也不抬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不曾去过京城,有此想法也不为过。”
连蔓儿一句话说得卫氏脸都红了,她的确是没有去过京城。其她的贵夫人都掩嘴笑了起来,在场的除了韦氏跟着古池先生从京城回乡,其她的都不曾去过,所以说人家沈大人虽然被贬为五品知州,但人家曾经也做到了丞相之位,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
连蔓儿顶回去很精彩,连三和连六都佩服不已,黎氏却有些不高兴了,见儿媳妇坐了下来,靠近她责备道:“我儿在平江府以后还得行事,你倒好,乘一时口舌之快,都不给我儿子想想后果。”
连蔓儿郁闷的看着黎氏,她不好向她解释什么,权当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吧。
见儿媳妇不理她,黎氏轻咳了一声,率先与卫氏说话,“瞧着你们带来的吃食看起来很不错,味道一定很好,呆会定要好好尝尝。”
卫氏一听冷笑一声,“我们虽然不曾去过京城,但平素里从来不曾自己下厨,也不必亲力亲为,这点吃食也算不得什么,平素都吃腻了。”
黎氏听着人家怕是生气了,果然是儿媳妇坏了事,她和顺的笑了笑。
从城里赶着出来,黎氏早晨太过高兴,所以早餐吃得并不多,爬了一座山后她是饿的慌了。
吃起来的时候,只见这些贵夫人端庄的坐着,身边的丫鬟服侍着主子,小口小口的吃了几口,便有人放下了筷子。
黎氏看着眼前的正是她儿媳妇带来的吃食,太过素了点,她可是要吃肉,可是这么多人面前她不方便起身,又不像在十里坡,村民都让着她,顶好的摆在她面前,不管她高不高兴,个个都是一脸的笑容。
可是眼前这些人可不给她面子,她也知道不能像在十里坡那样,于是她朝连蔓儿看去,却见儿媳妇早已经放下筷子了,黎氏感觉自己才开始吃,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都不吃了。
黎氏朝儿媳妇使了眼色,连蔓儿反应过来,正在叫白九上前夹菜,黎氏却指着一盘子酱子肘说道:“那个。”
突兀的一句话虽然声小,还是被她们听到,皆纷纷朝黎氏看来,卫氏似乎来了兴致,叫下人将整盘酱子肘送到她的面前,黎氏高兴了。
肘子味道简直太好了,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都不用她功费嚼动。
在黎氏吃得欢快的时候,卫氏却道:“咱们知州夫人亲自做的藕尖,还有这道叫不出名字的菜点,咱们也不能浪费了夫人的一番美意,是不是。”
卫氏朝下人使了眼色,很快将连蔓儿准备的几道菜点全部端了过去,便把那边的大鱼大肉故意端到了黎氏的面前。
卫氏一边吃一边点评,说什么藕尖是新鲜,味道也独特,不过城东有一家转做藕片藕尖的商人还要正宗一些。
卫氏说这话的时候,其他人是不敢搭话的。
连蔓儿却是但笑不语,眼神在几位贵夫人脸上一一看过,最后落到卫氏的身上,说道:“卫夫人果然个中高手,想必手艺也是不错的吧,吃到美食还能点评一二。”
正文 卫氏一听,笑道:“哦,吃我倒是会,下厨却是不曾,从小家里爹娘就不让我沾过油盐,都说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现在看到夫人,我却是不这么认为了。”
连蔓儿笑了笑,“人生四欲,其三便是食欲,因美食而起的贪欲称之为食欲。咱们身为地方父母官员的嫡妻主母,不能只管自己的奢华,而不能不顾百姓的生死,若不沾油盐,岂知油盐贵,我们有食欲,避无可避,可是为了满足我们食欲的这些下人,他们呆在厨房里做最美味吃食呈给主子,这是一件无比高尚的事,因为他们带着景仰之心。”
“同理,今日咱们聚集在一起,按理我身为知州夫人完全没有必要给各位做吃点,但我敬重你们,把你们当成我的朋友,带着一颗景仰之心做美食给我的朋友们吃,卫夫人却觉得这是低贱之事,既是低贱之事,卫夫人就不该吃,因为这些食物经过他们的手,也已经不配入卫夫人的口,依着卫夫人的身份,就该吃天上的云彩,云彩纯洁高尚的,也不曾被人污染,又不曾经过低贱之人的手。”
连蔓儿说完,在座的几人都愣住,有人抬头看天,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韦氏却是极不客气的扑哧一声,掩着嘴笑了好一会才停住,然后说道:“卫夫人若是只吃云彩,那岂不是成仙了。”
连蔓儿接了韦氏的话,“正是此意,卫夫人的思想已经不是我等的高度,就该比咱们觉悟更高,理应成仙。”
韦氏却是摇头,“我只知道羽化成仙,或者得道成仙,再不济就是死后成仙,不知道卫夫人属于哪一种?”
桌前的人全部反应过来,皆哈哈大笑起来,卫氏气得甩了筷子,猛的起身,若不是身边的嬷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怕就此下山去了。
韦氏也不想把人逼急了,于是劝道:“卫夫人一向大量,今个儿怎么还生气了,呆会餐后,咱们再谈谈那学院的事。”
说到这事儿,卫氏也反应过来,借机坐下了。
不过是几人打了个嘴仗,没想到端到黎氏面前的吃食全部被吃完了,还打了个饱嗝,几人听到,皆纷纷皱起眉头。
黎氏抹了一把嘴,感觉今日吃得挺过瘾的,所以先前她就劝过儿媳妇,怎么带的这么素,还是这些吃点好吃。
下人撤了桌子,白九早已经带着下人将野餐垫铺好,连蔓儿招呼着他们进入野餐垫,进入脱鞋,来到中间是各人一席,一张矮几一张团席,全部都跪坐下来。
连蔓儿三姐妹的桌子挨在一起,连六小声说道:“这些贵夫吃的真少,就是爱打嘴仗。”
连蔓儿点头,“我早已经习惯了。”
连三最懂她的苦处,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黎氏在三姐妹的上首,她毕竟是沈府老夫人,几人说话前都会先与她寒暄两句的。
韦氏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她今日召集这些夫人们来踏青赏花,就是为了先前入学院的才子,二十个名额,其中在场的贵夫人有不少子弟考进去了,而没有考进去的,多是被寒门子弟给夺了排位,她们有些不甘心。
贵圈里的人就是爱比较,以前对学院是不屑一顾,自从刘无好入官为提学后,立即来了一个大反转,个个皆以子弟能入府学为荣,这比自家府前才子入门还要更加让人看重。
连卫中的儿子没有抢到名额,他与卫氏四处打听,都是寻路无门,古池先生向来严谨,最讨厌他们这些歪名门邪道的,这会儿是寻路无门,夫妻两将气出在了古池先生身上,可是又对付不了他们,便想着劝其他能入学院的官员不要将子弟送入府学。
谁知开课后,他们原本答应的好好的,结是开学那日却是一个也不曾少,没把连卫中给气死。
韦氏一开口,卫氏便反驳了出来,“这不公平,既然有这么大的决定,是不是该早点通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再说先生是以什么方式考核这些才子的?若论功名,都是举人以上的功名。”
“我瞧着里头还有秀才郎。”
卫氏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连蔓儿,连蔓儿立即反应了过来,这是说她家的展东风么?沈诺的开门弟子虽是个秀才,可人家年纪小,而且人家有才,学识上虽不及这些中了举子的才子,但假以时日,他完全可以令这些人另眼相看。
可是卫氏却抓住这一点不放。
韦氏有些为难,古池先生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人说展东风的事。
连蔓儿见韦氏面色不好看,于是接了话,“卫夫人,有一事你怕是不知道,我夫君是建府学的引头人,也代表着府衙的意思,他在学院里有挂职,平素也会去学院指点学生,而展东风是他的徒弟,自然能入学院。”
卫氏一听,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顶撞连蔓儿的话。
卫氏不敢开口了,其他的人也不好开口,生怕得罪了古池先生,连着以后都入不了学院,何况知州夫人也在的。
韦氏见没有人开口,松了口气,接着将夫君交待给她的消息一并说了,学院每隔两年会招收一批子弟,府学规定,这些入学的才子都将拜入古池先生门下,而在位的知州有指点才子学识之职,平素也得抽时间去授课。
待下一次殿试过后,将会从中提拔一些才子为教授,慢慢拓展,直到学院的学子都招满为止。
韦氏的话说出来后,底下的贵夫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连蔓儿朝白九看去一眼,她刚才在旁边泡的茶,这会儿叫几位下人给各位夫人送上。
卫氏朝白九看了一眼,有些不屑,寒门出身,连做个饭都要亲自动手,还学他们的样喝茶,怕是下等的茶叶无法入口的。
其她的夫人却端着杯子饮了一口,有人惊叹道:“这茶香在平江府怎么没有,入口即香,香味清新,这是雨前茶,可是这季节,不对啊?为何我却尝到了新茶的味道。”
连蔓儿及时的解释道:“岭南来的第一批茶,今年新入的,往年我多是喝闽中的。”
连蔓儿的话却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不是农女出身么?还有沈大人不是寒门出身么?怎么对茶叶如此熟悉,还有刚才那话里头是什么意思?岭南的新茶,往年喝的是闽中的,那他们的银子哪来的?
“各位要是喜欢,随后我叫人给各位府上送去一些,自家种的茶,掌事的每年送来都是吃不完的,陈茶又不喜欢,之后都给下人喝了。”
连蔓儿的话再次令所有人震惊,好半晌,卫氏哈哈大笑起来,看向连蔓儿说道:“知州夫人真逗,这雨前茶你给下人们喝?做你府上的下人也太好了。”
然而卫氏笑完,其他的贵夫人却并没有人接话,连蔓儿也是含笑看着她,并不反驳她。
卫氏端起茶细细品了一口,心中微惊。
韦氏尝了尝后,说道:“那敢情好了,知州夫人慷慨,我也跟着享了口福。”
连蔓儿朝白九看去一眼,很快白九给各位夫人的桌前送上一袋茶叶来。有人立即拿起来细细闻了闻,味道果然跟她们喝的一样,看来知州夫人说的不假,所以沈大人其实很富有?
连蔓儿接着说道:“其实我平素都不太管这茶叶的赚数,毕竟这茶叶的生意是我无意间做起来的,我平素——”
没想黎氏这个时候开了口,“我儿媳妇开酱坊,到处都有,酱铺子也有不少,连氏酱铺就是其中之一产业,在我们零陵郡,上到高官,下到走商,都喜欢买连氏酱铺里的酱汁。”
黎氏总算能搭上话了,在这一点上她觉得这个儿媳妇很有能耐,当然她借着她儿子的官势,这当中也多亏了她的儿子有能耐。
在场的贵夫人听后,全部都不说话了。
连蔓儿和黎氏的这一番话要是放在京城里的贵夫人面前一说,只会遭来白眼,行商是多么低贱的事,她们要比的是谁的官大。
而到了平江府却不是这样的,这些人虽是官夫人,可是他们都是地方世家之后,家中底蕴丰厚,都有行商,完全不靠着那点官员的俸禄,平素吃穿住行也是极为讲究的。
久而久之,他们不比官阶,却比的是哪家更加奢华,哪家更加富有,连蔓儿今日忽然说了这些事来,他们有些接受无能,他们夫妻两人一直在他们的心目中是寒门,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去。
“不知各位夫人刚才吃了我做的饭菜,可有尝到味道有些不同?”
其中几位品尝了的,立即点头。
连蔓儿接着说道:“那是我新研制出来的酱汁,味道略甜,外头世面上还不曾有。”
很快白九又给几人送上了新制的酱汁,连蔓儿顺势说道:“此酱适合凉拌小食,也无须再加别的调料,味道就够了。”
说到这儿,大家也相信连氏所说的话怕是真的,其实他们得到这些消息后,只要回去查一查,便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忽然的反转令这些人有些不舒服。
以前还感觉比别人优越,如今看来,若真如她所说的,人家比他们优越才是,难怪沈大人来了平江府后油盐不进,两袖清风,对他们这点小恩小惠,根本就看不上眼。
原本是为了学院的事而来,没想来了后话题全部都变了,大家也不提学院的事了,因为提了也没有用,人家古池先生也是油盐不进,不过是解了口郁气。
眼下连蔓儿叫下人送上插食,很快他们吃吃喝喝的,反而二三人一伙的聊起天。
连蔓儿见黎氏又在吃东西,她便拉着连三和连六走去了后山腰。
这儿路有点险,所以没有人过来,三人在石板上坐下,连蔓儿说道:“我都没有带两位姐姐出来游玩一下,今日又跟着这么多的人出来,也不能顾及你们,真是抱歉。”
连三和连六岂会计较这些,连三却是与连蔓儿说起刚才那些贵夫人的事来,问过了各位夫人家里的官阶,连三撇了撇嘴,“官阶都不高,不及燕北。”
“在燕北,像赵牧这样的人物便有两位,还有一位是朝中来的大臣,官到三品,常年呆在燕北,有监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