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晨光刺破云层时,长乐宫的鎏金铜灯已彻夜未熄。
天未亮时,皇宫至驸马府的十里长街便已被红绸裹成了一片火海。
府院朱墙之上,更是有丈许长的红绸从檐角垂落,与缀着的金铃随风轻颤应和更是将这场虽然来得有些仓促的大婚衬得隆重至极。
所有人,包括炙手可热的公主都洋溢着大婚的喜色。
唯独莫名其妙中了软筋散,又成了驸马的唐周神色阴沉,眼里没有半分喜色。
朱漆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时,唐周还在案前攥着宝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未等他起身,两名身着皂衣的侍卫已破门而入,铁钳般的手扣住他的臂膀。
他挣扎着欲斥,后颈却突然一麻,浑身力气瞬间卸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将他按坐在镜前的圆凳上。
“唐天师,良辰吉时不等人,莫要让公主久候。”
为首的太监捏着尖细的嗓音,示意侍女上前。
两名侍女捧着大红喜服,不由分说解开他的青衫。
唐周牙关紧咬,怒目而视,却因被人点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无,只能任由那刺目的大红喜服裹上身躯。
领口绣的金线鸳鸯蹭过脖颈,像极了捆缚的绳索,腰间的玉带被用力勒紧,勒得他胸腔发闷。
待喜冠歪斜地扣在头上,垂落的红绸穗子扫过脸颊,唐周赤红着眸子终于怒了。
他一把攒住身旁侍女的手腕,指节因发力而泛青。
方才被点的后颈穴位仍在发麻,可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硬生生冲开了几分滞涩的气血。
那侍女吃痛惊呼,手中的喜帕落在地上,红绸穗子沾了灰,像团失了神采的火焰。
唐周“放肆!”
唐周喉间滚出低喝,另一只手猛地撑住镜台,借着反作用力向后撞去。
身后按住他的侍卫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两步,他趁机拧身,虽仍有半边身子僵硬,却已能挥动臂膀。
案上的宝剑还在,他足尖点地,顺势将剑鞘踢向左侧侍卫面门,同时抬手扯下头上歪斜的喜冠,红绸穗子划过眼前,他眼中只剩冷厉。
“唐天师,莫要自误!”
太监尖声喊道,两名侍卫已抽出腰间长刀,刀刃映着满室红绸,竟泛出几分戾气。
唐周避过迎面砍来的刀,青衫下摆还缠着半截未脱的红绸喜服,动作稍滞间,后腰已被刀背重重砸中。
他闷哼一声,却反手攥住刀身,掌心被割得渗出血珠,染在银白刀刃上,与身上的大红喜服撞出刺目的颜色。
这满堂喜庆,于他而言,不过是场要用血来挣的困局。
唐周已攥住门框,指节将朱漆抠出浅痕,眼看就要挣脱这满堂红绸的桎梏。
可就在这时,一道纤细身影从混乱的侍卫间挤过,素白的侍女裙角扫过他染血的手背,那双他刻在骨血里的眉眼,骤然撞进眼底。
唐周“玄羲!”
他声音发颤,刚要伸手去抓,手腕却被她牢牢扣住。
玄羲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力道却不容挣脱。
她趁侍卫们还在呵斥围观的宫人,飞快凑近他耳边,气息轻得像一阵风。
玄羲神女“别慌,听我安排。”
唐周赤红的眸子盯着她,眼里满是疑惑。
可玄羲眼中没有半分慌乱,只飞快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他熟悉的笃定,让他躁动的心莫名定了几分。
她悄悄松开手,转而捡起地上的喜服,为他重新穿上。
又安抚地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喜服衣襟,动作间将一张纸条塞进他掌心,而后才退开半步,对着赶来的太监屈膝。
玄羲神女“公公莫急,唐天师只是一时失了分寸,奴婢已劝住了,吉时快到,该入宫了。”
唐周攥着掌心得纸条,望着玄羲转身时微微晃动的侍女发簪,原本要挣脱的力道渐渐卸去。
他知道,玄羲从不说无把握的话,这红毯铺就的入宫路,或许藏着另一条破局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