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哲端着一摞小碗冲进屋，黄玲赶紧帮他一勺一勺地分罐头。屋里的空气仿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热闹而微微颤抖。
林栋哲先把两碗雪梨糖水放在客人面前，宋向阳连连摆手，“你们小孩子吃吧。”他的话音里带着几分客气和拘谨。
林武峰在一旁问宋向阳：“你回城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宋向阳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没办呢，找不到接收单位。”
他解释道：“除了多子女或独生子女插队上调，还有以前的‘病困退’政策。只要开出病假条或有街道出示的家庭困难证明，就可以退。大队说，只要有接收单位，他们立即放人。队里也穷，人多地少，压根不希望我们这些知识青年和他们抢饭吃。”
林武峰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组里缺一个临时工，必须招回城知青。临时工没编制，没医疗没住房，所有福利都低正式工一等。你要有兴趣的话，我一会儿从屋里拿两本机械方面的书借你看看，初十来厂里面试。”
宋向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有机会转正吗？”
林武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你要想知道，我回头去打听打听。”
庄筱婷端了两小碗罐头放在宋向阳和李一鸣面前，两人推辞不过，只好和三个孩子一起吃起了罐头。李一鸣神不守舍，盯着桌面发呆，勺子悬在罐头瓶口微微发抖。
宋向阳的手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芷欢突然踮起脚尖，把麦乳精罐子扣在罐头上。阳光透过玻璃瓶，在桌面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宋叔叔的手在发电！”她指着宋向阳颤抖的手影，“看！这是会跳舞的闪电！”
“欢欢别闹……”宋莹刚要制止，却见女儿用野菊花茎蘸着糖水在桌面画线，“这是闪电轨道！”茎秆突然指向李一鸣僵硬的脊背，“李哥哥是避雷针，要把闪电引进知识海洋！”
两位客人、三个孩子围坐在餐桌旁，凳子都坐满了，两家大人只能一溜儿地坐在大床床沿上。
宋向阳盯着晃动的糖水，心里默默想着：临时工……是不是永远转不了正……
芷欢突然往他勺子里放了一朵野菊花，“哥哥的勺子变成潜水艇啦！”她晃着罐头瓶，“看！梨块是白云，桃肉是太阳，糖水里有整个天空！”她压低声音，“妈妈说，游过最黑的夜才能见到日出哦。”
宋向阳苦笑着问：“欢欢觉得叔叔能游过去吗？”
芷欢掏出一串玻璃珠，“这是勇气氧气罐！”她把珠子按进糖水，“每颗珠子存着蚂蚁骑士的加油声！”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叔叔的手不是发抖，是在给知识充电！”
林武峰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姑娘，“这丫头哪儿学的词儿？”
芷欢举起一本《少年科学画报》，“闪电叔叔教的！机器启动前都会震动！”她突然把野菊花塞进宋向阳的工装口袋，“现在叔叔是行走的发电机啦！”
十年后，宋向阳站在变电站的操作台前，总会在工作服口袋里放一朵野菊花。某个雷雨夜，他望着监控屏上跳动的电流波纹，突然想起那个说“颤抖是充电”的小女孩——原来有些能量转换，早在那碗糖水里就已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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