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爆竹在不远处炸开，鞭炮声此起彼伏，淡淡的硝烟味在小巷中弥漫。1982年的春节即将到来。
学期刚结束，黄玲得知向鹏飞等到了回城名额，小姑子庄桦林亲自送儿子回了苏州。
夜深人静，院中的虫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庄超英等孩子们睡着后，低声向黄玲转述了爷爷奶奶的打算。
黄玲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开学后，图南就是毕业班学生了。你是高中老师，你最清楚，高考分数差几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不同。”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略带沉重：“你妈来家里住过，你也知道家里多一个人，图南、筱婷都没法正常作息，更别提保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了。”
庄超英呐呐道：“图南、筱婷都懂事，学习都很自觉，不会受太大影响的。”
黄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你把家人看得比我重要，我认了。图南、筱婷是你的儿子女儿，他们也没有你家人重要？”
几乎同一时间，隔壁王家院里传来千篇一律的谩骂声和争吵声。
小隔间里，庄筱婷翻了个身，似乎要被黄玲吵醒了。庄超英连忙“嘘”了两声：“小声点，小声点。”
黄玲不再说话，房间里一片静默。隔间不再有动静了，庄筱婷大概是睡熟了。
黄玲一字一句、低而清晰地问：“你一直甘愿自己吃苦，让你家人过得好些。你现在想让图南、筱婷也吃苦，让你家人过得好些？”
庄超英无言以对，他躺上床，意味阑珊道：“先睡吧，周日我爸妈、我妹妹都来，大家再商量。”
黄玲原本在床上半躺半坐，庄超英既然说睡觉，她把枕头摆好，也躺了下来，合上了眼。片刻后，庄超英的呼噜声响起。
黄玲睁开眼，无意识地紧盯着天花板。天太热，窗帘大开着透风，月光毫无遮挡地斜照进屋内，在地板和天花板上涂抹出刺眼的白色光条。黄玲恍惚觉得，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惨淡的月色。
黄玲正盯着惨白月光时，门缝突然钻进一缕萤火虫的微光。芷欢赤着脚溜进屋，发梢别着野菊花，怀里抱着麦乳精罐改装的“月光收集器”。
“黄阿姨！”她踮脚把罐子怼到黄玲眼前，“欢欢抓到了逃跑的温柔月亮！”罐底野菊花瓣浸泡的液体里，浮着用蛇瓜皮剪成的笑脸月亮，碎镜片折射的光斑在天花板跳动。
黄玲轻轻触碰罐子，柔声道：“月亮怎么会逃跑……”
宋芷欢突然摇晃罐子：“看！月亮碎片在重组！”光斑聚成心形，“这是修补过的温柔月亮！”
庄超英的鼾声骤停：“嗯？”
宋芷欢往他的拖鞋塞野菊花：“叔叔的梦船需要花香燃料！”她突然模仿蟋蟀叫：“嘘——月光修补匠在工作！”
庄筱婷假装梦呓：“妈妈……月亮说它不疼了……”
隔壁院的争吵声时断时续，随风飘得很远很远。
多年后黄玲在养老院擦拭"月光收集器"时，罐底蛇瓜月亮突然脱落。夕阳穿透野菊花渍，在墙面映出当年那晚的彩虹光斑，恍惚听见童声："看！逃跑的月亮回来道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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