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玲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视线还带着一丝朦胧，天花板是纯白色的，冷冰冰的灯光洒在她脸上。
她茫然地想着：“这是哪儿？”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她的目光缓缓转向邻床，看到庄筱婷安静地睡着，胳膊上还挂着点滴瓶。
再一瞥，庄超英正蜷缩在床边的小椅子上打盹，肩膀不时微微颤抖。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猛地坐直身子，想下床看看庄筱婷的情况。
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黄玲忍不住轻呼一声。
庄超英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猛然从椅子上弹起，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她。
大概是长时间蜷缩导致腿部麻痹，他刚迈出一步，整个人便向前踉跄，撞上了病床的栏杆，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黄玲凝视着庄超英疲惫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想起新婚时带着那台心爱的缝纫机嫁入庄家，却因丈夫将工资悉数交给公婆，不得不靠微薄收入支撑四口之家；想起月子期间孩子被强制送进托儿所，自己拖着虚弱的身体工作的辛酸；更想起小姑子儿子落户苏州时，公婆企图侵占她的陪嫁缝纫机，而她为了“家和万事兴”默默咽下的委屈。
庄超英摆了摆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你别动，你低血糖昏倒了，护士给你吊了些葡萄糖。”
夫妻俩几乎同时开口，黄玲道：“筱婷没事，幸亏栋哲和欢欢发现得早，阑尾炎没穿孔。”
庄超英则说：“图南被建筑系录取了，我们看到录取通知书了。”
两人同时停下，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庄超英瘸着腿，在妻子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开刀也没什么，阑尾炎手术是小手术。”
黄玲摇了摇头：“不是累，是怕……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听到医生说抗生素有效，不用开刀，我心里这石头才落了地。”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庄图南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爸，宋阿姨做了鸡汤和生煎包让我和栋哲、欢欢送来，你开下门。”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宋芷欢轻轻推开房门，手里拎着保温桶。
她穿着整洁的校服白衬衫，领口别着自制的“医学徽章”——用废弃试管和野菊花标本塑封的胸针，马尾辫利落地束在脑后。
“黄姨，这是按《赤脚医生手册》改良的术后营养粥。”她拧开保温桶三层结构，第一层是熬出米油的陈皮小米粥，第二层是电解质平衡的淡盐水，第三层是宋莹熬了一夜的鸡汤。
还准备了流食和包子。
庄筱婷只能吃流食，黄玲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喂她喝鸡汤，吃苹果泥——苹果泥是宋莹让林栋哲用勺子刮的，其他人则分吃了生煎包。
庄超英也饿坏了，拿起包子大口嚼着。庄图南低声劝道：“爸，你回家休息一会儿吧，我守着妈妈和筱婷，你都快三天没睡觉了……”
黄玲抬眼看向庄超英，他胡子拉碴，眼睛通红，眼下两个大黑眼圈。庄超英咽下嘴里的包子，温和地说：“护士有很多吩咐，缴费拿药，护理方法，我怕你搞不清，还是我留下。”
庄超英又叮嘱道：“护士让你妹妹多走动排气，一会儿你扶着她慢慢走，不要让其他人撞到她。我去你妈妈床上眯一会儿。”
当庄筱婷因排气困难皱眉时，宋芷欢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肠道按摩仪”——用废旧收音机马达改装的低频振动器，外裹浸过野菊花汁的纱布：“按中医经络图设置了三档频率，爸爸帮着测过安全电压。”
黄玲看着憔悴不堪的庄超英，默默心想，庄超英对孩子们全心的付出，或许这就是她忍耐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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