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言的呼吸滞在胸口。
光线不好的老房子？山洞？
曾舜晞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今天天气如何，可那几个字眼，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她最隐秘、最不敢触碰的记忆角落。格尔木疗养院腐朽的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巴乃山洞里阴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腥气扑面而来，张家古楼幽深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他为什么这么问？
是演员对粉丝心理的习惯性揣摩？是出于吴邪这个角色带来的、对“冒险”话题的本能兴趣？还是……别的什么？
恐慌像细密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指尖发凉，几乎握不住手中微凉的酒杯。
“……只是，以前看探险纪录片，有点阴影。”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扯出一个算是得体的微笑，“可能反应过度了，让曾老师见笑。”
曾舜晞看着她，那双酷似吴邪的、清澈的眼睛里，探究的神色似乎淡去了一些，转而染上一点温和的理解。“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语气依旧轻松，“不过那种下意识的反应，有时候比演出来的真实多了。我们拍戏的时候，就老琢磨这个。”
他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开始聊起拍摄时为了营造真实感所做的努力，比如在棚里模拟黑暗环境，如何借助有限的灯光和音效让演员代入情绪。
叶楚言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后背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功掩饰了过去，只觉得曾舜晞那双带笑的眼睛，似乎总能轻易看进人心里去。
交流环节接近尾声，人群开始微微流动。曾舜晞被另一位熟人叫住，他对叶楚言抱歉地笑了笑，转身走开。
叶楚言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找个角落平复一下过快的心跳，一抬头，却险些撞进一个人怀里。
清淡的、带着点冷冽气息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她猛地后退半步，抬眼，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眸。
肖宇梁。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悄无声息。依旧是简单的穿着，黑色的衬衫衬得他肤色更白，眉眼间的清冽比屏幕上看起来更具冲击力。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随即微微下垂，定格在她垂在身侧、还没来得及缩回袖口的手腕上。
那枚麒麟玉佩，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叶楚言感觉自己的手腕那一片皮肤，像是被他的目光实质性地烫了一下。
“肖老师。”她几乎是屏着呼吸打了个招呼。
肖宇梁抬眸，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就在叶楚言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擦肩而过时，他却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他特有的、略微低沉的磁性：
“私信，我看到了。”
叶楚言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看到了？那她那个故作镇定的、关于“风景”的回复？
他却没有继续那个话题，目光再次掠过她腕间的玉佩，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这玉佩的麒麟形态，很古旧，不像现代常见的仿品。”
一句话，让叶楚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往头顶涌去，耳畔嗡嗡作响。
他认得？他不仅觉得像道具，他甚至能看出“古旧”？一个演员，会对一件道具的细节、乃至其仿古的工艺熟悉到这种程度吗？除非……
除非那不仅仅是一件道具。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惊悚的期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咙发紧，一时失语。
肖宇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那双眼睛，褪去了张起灵那种亘古的漠然，却依旧深邃，像是能吸纳所有光线的幽潭，让人看不透底。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哟，聊着呢？”成方旭端着个堆满了点心的小盘子，笑呵呵地凑了过来，很自然地站到了叶楚言另一边，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三角站位。他先是冲着肖宇梁挤挤眼，然后目光落在叶楚言还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熟稔的关切：“怎么了这是？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宇梁这小子又搁这儿释放冷气，冻着你了？”
他话语里的亲昵和维护之意毫不掩饰，就像记忆中王胖子总是咋咋呼呼地插科打诨，试图打破张起灵周围那圈无形的屏障，也试图照顾队伍里每一个人的情绪。
这过于熟悉的氛围让叶楚言一阵恍惚。
肖宇梁没理会成方旭的调侃，目光依旧落在叶楚言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而成方旭的出现，像是打破了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平衡。叶楚言猛地回过神，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些若有若无的试探，这些与现实过分重叠的熟悉感，快要将她逼疯了。
“没有，成老师说笑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对着肖宇梁，也对着成方旭，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可能是有点累了。不好意思，我……我先失陪一下。”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甚至没敢再看肖宇梁一眼，也无暇顾及成方旭在她身后那句带着点错愕的“哎？这就走啊？”
穿过稀疏的人群，直奔洗手间。反手锁上隔间的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叶楚言才敢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撞得她肋骨生疼。
她抬起颤抖的手，抚上腕间的玉佩。那玉质的温润触感如此真实，带着另一个世界的温度。
肖宇梁的话，曾舜晞的问题，成方旭的态度……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
是巧合吗？
还是……他们，也记得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带着令人战栗的可能性。
她低头，看着掌心被自己掐出的浅浅月牙印。
那场穿越，或许，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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