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真源记事以来,第一个没有走进那间密室的夜晚。
他对着自己母亲苍白的脸和唇边的血迹守了一夜。
亲眼看着那具身体从温热到冰冷僵硬。
他亲手为对方合住双眼,整理衣冠。
再从那间宫殿走出,他便换了个人似的。
白日纯粹的不谙世事。
晚上像暗夜里最锋利刺骨的刀子,淬着最致命的毒药,一个眼神便令人不寒而栗。
他用白日的人格保留着最后的软弱和善意。
沐卿念一个成年人去经历他的过去都差点缓不过来。
她不敢想象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张真源,又是怎么扛过那些黑暗致郁的经历。
可她也发现了,这三年白日的相处,无形之中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从过去和现在的对比来看,张真源那个黑暗的人格对自己是特别的。
比如食盒里的那碗燕窝,是他通过白天的记忆,听到她自责莞贵人生了病都吃不上好的补品。
而隔壁的兰妃却动辄海参鲍鱼燕窝。
他对这三年来对他照顾有加的莞贵人动了恻隐之心。
所以冒着被她察觉出端倪的风险,命令溯离出宫准备了一份燕窝。
燕窝送来时莞贵人就不在了。
他看着她抱着莞贵人痛哭,又想到了多年前他母亲惨死的那个夜。
这也是他说他怕她害怕的原因。
还有就是,他好像真的打算娶自己为妻。
是因为那天在梅园和白日的他的对话吗?
沐卿念通过同系统兑换的记忆碎片里,看到晚间的张真源问溯离。
在他们玄渊国男子娶妻都需要做什么。
溯离说,需先交换定情信物,再三媒六聘迎娶过门。
而前段时间她的及笄礼,张真源刚送了她一只发簪。
又是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隔着朦胧的夜色,他硬塞给自己。
要知道在灵元国,男子送女子簪子就是要将来娶对方的意思。
沐卿念举起手中那只雕刻繁复,缀着流苏和晶石的簪子出神。
所以这是定情信物吗?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这是莞贵人不在的第一个新年。
除夕那夜,沐卿念带着自己包好的饺子又翻进了清风院。
她敲响张真源的房门,候在门外等他。
院外的大雪一如他们初见那日簌簌落着。
不消片刻,沐卿念肩头毛茸茸的披风被雪花打湿。
她等了许久房内的张真源才开门。
他斜斜倚在门框,雪光莹莹照在他的脸上,愈发显得那张俊美的脸苍白如纸。
张真源“何事?”
渡过变声期的他,音色偏于清朗又稍带低沉。
沐卿念在简单的两个字里察觉到他的虚弱。
沐卿念“我来给你送饺子。”
她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又问。
沐卿念“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还没等到答案,身前少年沉沉的身躯就压了过来。
在这寒冬腊月里,体温低得吓人。
在两人极近的距离下,沐卿念还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沐卿念不敢迟疑,把食盒往门外一放,驮着张真源进了屋。
刚准备把张真源扶上床,发现了他床头沾血的暗器。
视线下移,在他腰腹找到渗透里衣的伤处。
她颤抖着指尖掀开外面那层布料。
血线沿着他纤细的腰身坠在床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刺痛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