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长窗透入清冷晨光，穿堂风裹挟残桂冷香，少昊进来的时候，就看带着墨的毛笔搁在书桌上。
看来，离朱正在练字。
少昊不自觉地走到书桌边，看着上面写着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字迹行云流水，疏密得当，端庄秀丽。
就算是再挑剔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美感。
“你的字写得很好，是你师父教的吗？”
“不是。”离朱否认道，“师父善谋略和政事，于琴棋书画并不擅长。我的书道，是老师教的。”
“你这位老师果然很擅长教人，要是有时间，能否让我与他见上一面。谢谢他对你的教导之恩。”
离朱脸上的笑立刻冷了下来，“先生不喜见外人，我身为学生，更不好擅自打扰他。”
“父王来找我，想必一定有事吧。不如你我父子，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说话的同时，离朱还不忘贴心地把少昊引到茶几边坐下。
少昊仿佛看不出离朱的敷衍，顺着离朱的引导，在桌子边坐下。离朱也紧随其后。
两人相对而坐之后，离朱立刻给少昊倒起了茶，茶水冒着热气。显然是早上刚泡的。
是凝霜茶，但离朱爱喝的是花茶。少昊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离朱是为了“入乡随俗”，才泡得凝霜茶。
他真是早就预料自己要来。
坐下之后，离朱立刻“殷勤”地为彼此倒好了茶。
因为是父子两个的谈话，所以两人的随从都很有眼色都退了出去，守在殿外，防止有人偷听。
殿内离朱率先问道：“不知道父王来找我所为何事？”
他笑意盈盈的样子，像极了他的母亲。
“昨天，看到小夭的时候，不见你有任何惊讶之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玟小六就是小夭？”
少昊风姿卓然，神仙玉骨，头上的微微白发和多年为帝的岁月，让他更添了一份威仪。
特别是他温柔地问离朱时候的样子，让他的慈爱看起来越发动人。
离朱心里没有丝毫波澜，眉梢眼角却堆叠起更深的笑意，“我知道的可能比父王想象中要多得多。”
“我不只知道，玟小六就是皓翎玖瑶，我还知道，皓翎玖瑶……”
离朱压低了声音，小声而坚定地说道：“她根本就不是皓翎的王姬，她是西炎珩和赤宸的女儿。”
少昊瞳孔微缩，
看着少昊震惊的样子，离朱满意地笑了出来。现在，他甚至有心情优哉游哉地喝茶。
虽然不是他喜欢喝的花茶，但离朱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品尝出其中的滋味了。
父王不但擅长酿酒，这选茶的眼光也不错！
少昊深深地看着离朱，静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离朱放下茶杯，他才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离朱想了一会儿，看着少昊，笑道：“刚刚。”
不出意料的是，离朱再一次看到了少昊，那张冷静理性的脸上，露出堪称震惊的神情。
少昊先是沉默，然后回过神来，开始苦笑起来。
这次，他没有再问，而是肯定道：“你刚才是在诈我。”
“不是。”离朱摇摇头，“其实我已经猜到了皓翎玖瑶并非父王的亲生女儿。不过，我这个人素来胆小，怕自己弄错了让父王不喜。所以，才找父王，帮助确认一下而已。”
“现在，我放心了……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离朱向少昊举杯，唇角噙着笑，像是以茶代酒，与少昊共同庆祝自己顺利得到这个“好消息”。
“玱玹比不上你，他输定了。”
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少昊也不纠结离朱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小夭的身世的，转而提起了玱玹。
离朱却没有少昊的自信，他淡淡地说道：“不到最后一刻，怎么能轻言输赢呢？当年赤宸将军，兵临城下，剑指西炎山，最后不还是落得个国破身亡的下场。”
“所以啊……无论是做人，做事，都要谨慎。要是妄自尊大，只会功败垂成。到时候，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爱人，孩子都不会落得好下场，不是吗？”
少昊看着眼前的儿子，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赤宸。不过，他比赤宸更令人害怕。
赤宸会因为对阿珩的爱而甘愿放弃生命，嘉荣则永远都会和离朱站在一起，就好像小夭和玱玹。
少昊有些庆幸，庆幸离朱是皓翎的王子，他的儿子。如果离朱并非出身皓翎，无论自己如何谋划，都无法保住阿念。
神族五百年成年，而离朱才三百岁出头。可他的能力和心性却早已胜过世间的大多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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