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午后,烈日虽炽,然地处朝云峰的宫殿却浸染在一片空寂的清凉当中。
作为西炎王山除了主峰以外最高的山峰,这里仿佛生来就被视为一国之后的居所。
不过,在嫘祖死后,这里再没有别人居住过了。
以前,西炎王几乎不来,他没空,他有许多事情要忙。
可今天,西炎王却突然想来看看这里。
举目望去,殿宇层叠,飞檐勾角,碧瓦映着湛湛蓝天,空旷的宫殿里被一种极致的寂静所笼罩。
山风穿过空无一人的殿堂廊庑,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呜咽,仿佛在为昔日的主人诉说着她的悲哀。
殿内异常洁净,看得出来,宫人没有偷懒,一直在勤勤恳恳地打扫。
西炎王挥退侍从,一个人走进去。
他注意到那辆织机,静静地待在那里。
阿嫘擅长织布,在他们感情尚浓的时候,他全身的衣服都是由阿嫘亲自织的。
她织得很好,连彤鱼氏都比不过她。
起初,他真的很感动。
阿嫘是西陵氏的大小姐,却对他温柔体贴,不但陪着他四处征战,还为他生下了青阳、云泽、昌意以及阿珩。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是从他纳了彤鱼氏,还是从云泽的死。
西炎王不知道,反正现在留给他的就只有这空荡荡的宅院了。
他们的儿女都死了,只剩下阿珩。
还有阿珩的女儿小夭,以及昌意和昌仆的儿子玱玹。
他想起阿珩。
阿珩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三百多年前,他利用苦肉计逼迫阿珩上了战场,最后,变成了永远忍受烈火焚身之苦的旱魃。
如今,他又要……
西炎王叹了一口气,他欠阿嫘的,恐怕下辈子都赎不清了。
天色湛蓝,澄静如洗,不见一丝云絮。阳光已不似正午时那般酷烈逼人,转而化作一种流金般的醇厚光泽,温柔地铺洒开来。
汉白玉的石阶不见积尘落叶,雕花的阑干被擦拭得光可鉴人,连廊下那颗,在玱玹小时候经常听到叮当声的铜铃,也未见斑驳锈迹。
玱玹在宫人的引路下,来到了朝云峰,走进了童年时自己经常和小夭在一起嬉戏打闹的庭院之中。
凤凰花树下,有一张石桌,旁边摆着几个石凳。
玱玹还记得,每每玩累了,他们就会乖乖地坐在石凳上,吃着姑姑给他们做的冰桑葚。
西炎王坐在那里,显然在等玱玹。
宫人把他带到后,就很有默契地退下,院子里只剩下他和西炎王。
看来,爷爷是有话想跟他说。
“爷爷,玱玹拜见爷爷,愿爷爷长寿无极。”
玱玹立刻上前行礼。
西炎王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前。
“你我祖孙之间,不兴这些虚礼。”他指着对面的凳子说道,“来,快坐下,陪我说说话。”
玱玹答应一声,便听话落座。
“你最近怎么老是和岳梁混在一起?”
玱玹刚想开口,却被西炎王制止。
“我想听实话。”西炎王淡淡地说道。
他看向玱玹的眼睛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两位王叔百般针对于我,我要想躲过他们的注意,暗地里发展势力,就必须把自己装扮成足够无害的样子。”
西炎王知道玱玹说得是实话,但他也毫不留情地指出此法的不妥之处。
“可你如果要通过韬光养晦的方式壮大自己,恐怕要不少时间。”
“孙儿知道,但孙儿没有别的办法。”
玱玹实话实说道。
西炎王深深地看了玱玹一眼,后轻笑道:“你是在怪我?怪我没有帮你。”
“孙儿不敢。”玱玹连忙解释道,“孙儿明白爷爷的苦心,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成为西炎下一任王。”
接下来,西炎王又问了玱玹一些问题,主要围绕西炎和皓翎之间,以及西炎国内潜藏的危险。
玱玹也一一给出自己的见解。
看西炎王的表情,知道他对玱玹的回答还算满意。
最后,西炎王突然话锋一转,“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你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玱玹谨慎地说道:“孙儿觉得曋氏族长之女曋淑慧,贤良端庄,堪为良配。”
西炎王回忆了一下曋氏,想到曋氏族长在对付皓翎离朱一事出的力。
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他笑道:“淑慧确实是个好姑娘。她的父亲曋族长也是个忠臣。”
闻言,玱玹就知道,自己的话没说错。
“既如此,我会让人选个好日子,到时候,你和曋淑慧成婚,也算给西炎添添喜气。”
